第一,财政的困难是很明显的。广西是个地瘠民贫的地方,担负那种种急送的新建设,是很吃力的。据第一回广西年鉴的报告,二十二年度的全省总收入五千万元之中,百分之三十五有零是‘然烟罚金”,这是烟全过境的税收。这种收入是不可靠的;将来贵州或不种烟了,或出境改道了,都可以大影响到广西省库的收入。同年总支出五千二百万元之中,百分之四十是军务费,这在一个贫瘠的省分是很可惊的数字。万一收入骤减了,这样巨大的军务费是不是能跟着大减呢?还是裁减建设经费呢?还是增加人民负担呢?
第二,历史的关系使广西处于一个颇为难的政治局势,成为所谓“西南”的一部分。这个政治局势,无论对内对外都是很为难的。我们深信李德邻、白健生请先生的国家思想是很可以依赖的,他们也曾郑重宣言他们绝无用武力向省外发展的思想。白先生曾对我说:“当我们打散萧克军队之后,贵州人要求我们的军队驻扎贵州,我们还不肯留。我们决不会打别省的主意。”这是我们可以相信的。但我们总觉得两广现在所处的局势,实在不能适应现时中国的国难局面。现在国人要求的是统一,而敌人所渴望的是我们的分裂。凡不能实心助成国家的统一的,总不免有为敌人所快意的嫌疑。况且这个独立的形势,使两广时时感觉有对内自保的必要,因此军备就不能减编,而军费就不能不扩张。这种事实,既非国家之福,又岂是两广自身之福吗?
第三,我们深信,凡有为的政治,——所谓建设——全靠得人与否。建设必须有专家的计划,与专家的执行。计划不得当,则伤财劳民而无所成。执行不得当,则虽有良法美意,终归于失败。广西的几位领袖的道德,操守,勤劳,都是我们绝对信任的。但我们观察广西的各种新建设,不能不感觉这里还缺乏一个专家的“智囊团”做设计的参谋本部;更缺乏无数多方面的科学人才做实行计划的工作人员。最有希望的事业似乎是兽医事业,这是因为主持的美国罗择(Redier)先生是一位在菲律宾创办兽医事业多年并且有大成效的专家。我们看他带来的几位菲律宾专家助手,或在试种畜牧的草料,或在试验畜种,或在帮助训练工作人员,我们应该可以明白一种大规模的建设事业是需要大队专家的合作的,是需要精密的设备的,是需要长时期的研究与试验的,是需要训练多数的工作人员的。然而彦宁人士的议论已颇嫌罗锋的工作用钱太多了,费时太久了,用外国人太多了,太专断不受商量了。
“求治太急”的毛病,在政治上固然应该避免,在科学工艺的建设上格外应该避免。我在吉宁的公务人员的讲演会上,曾讲一次“元信党人碑”,指出王荆公的有为未必全是,而司马温公诸人的主张无为未必全非。有为的政治有两个必要的条件:一是物质的条件,如交通等等;一是人才的条件,所谓人才,不仅是廉洁有操守的正人而已,还须要有权威的专家,能设计能执行的专家。这种条件若不具备,有为的政治是往往有错误或失败的危险的。
五、尾声
一月二十六日早晨,胡佛总统船开了。我在船上无事,读了但怒刚先生送我的一册粤汇。船上遇着何克之先生,下午我到他房里去闲谈。见他正在做黄花冈凭吊的诗。我一时高兴,就用我从粤沤里学来的广州话写了一首诗。后来到了上海,南京,我把这首诗写出请几位广东的朋友改正。改定本是这样的:
黄花冈
黄花冈上自由神,
手拉火把照包人?
咪话火把哈够猛,
照他吓倒大将军。
我题桂林良丰的“相思岩”山歌,已记在前面了,后来我的朋友寿生先生看见了这首山歌,他说它不合山歌的音节,不适宜于歌唱。他替我修改成这个样子:
相思江上相思岩,
相思豆地靠岩栽,
(他)三年结子不嫌晚,
(饿)一夜相思也难挨。
寿生先生生长贵州,能唱山歌,这一支我也听他唱过,确是哀婉好听。我谢谢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