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大怒,也不管那猴子听不听得明白,指着它大声道:“有种你就下来。”
灰猴抓了抓脑袋,歪着头想了半天,估计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有种没种,只是放声大笑,冲着李天成大做鬼脸。
李天成被它气得半死,却是无可奈何,这一日他勉勉强强完成了功课,但脑袋上却被那猴子砸了七、八下,疼痛不已。
李天成满心怒火,恨恨下山,不去理那猴子。不料那猴子玩上了瘾,连着几日清晨都在竹林中相候,一旦李天成前来砍竹,便以砸他为乐,看着李天成恼火样子,极是高兴。
这一日晚饭前,苏兰把李天成拉到一边,偷偷问道:“小凡,你头怎么了?”
李天成连日来被那灰猴欺负,头上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疼痛不已,只是他自觉被一只猴子戏耍很是丢脸,便谁也没说,这时听师姐问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告诉了她。
苏兰红唇一扁,不由得笑了出来,脸畔现出两个小小酒窝,当真是秀美逼人。李天成似是被她取笑,又似其他什么,脸上莫名一热,低下头去。
苏兰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李天成的肩膀,道:“放心吧,小师弟,这些天娘要我多入太极洞中修习,准备两年后的六脉会武,没想到却让你被一只猴子欺负了。你别担心,明日我就陪你上山,教训教训那只坏猴子。”
她口吻老气横秋,倒有几分哄小孩的意思,不过李天成自小听得惯了,苦笑一声也不在意。
第二天清晨,苏兰果然早起,与李天成一道上了后山。
山间凉风,徐徐吹来,苏兰身上一袭红衣,一如当年她初次与李天成上山砍竹的模样,在前头蹦跳着走路。李天成跟在后头,看前方那个美丽女孩,便如一朵红云一般,在山间轻轻飘动,随着山风,似乎还隐隐有淡淡幽香传来。
他心中一阵恍惚,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如果就这般永远走下来多好的感觉。
他正想得出神,苏兰却已走得远了,回头一看,大声喊道:“小凡,你怎么那么慢啊!”
李天成惊醒,脸上一红,不敢再多想,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他二人来到竹林前,苏兰对李天成道:“小凡,你先一个人进去,我在后头跟着。”
李天成点了点头,拿着柴刀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要对苏兰叮嘱两句小心,转身看去,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呆了一下,心中莫名其妙有一阵惘然,随即甩了甩头,抛开那些无聊念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到了目的地,林间一片寂静。李天成举目四望,居然找不到那只灰毛猴子。他心下嘀咕:可不要那猴子通了灵性,料到他今天找来了帮手,不敢来了。
他心中想着,向四处张望,但找不到那只猴子踪影,也是枉然,只得走到一棵黑节竹旁,作势欲砍。
“吱吱吱吱”,突然,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声。
李天成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跳开,但觉头顶一疼,却是来不及了,被一个松果砸个正着,好不疼痛。李天成抬头看去,只见那只灰猴如往常一样,倒挂在竹枝上,笑个不停。
他心中一阵欣喜,跳起来指着猴子大笑道:“哈哈,你终于来了!”
他声音不响,那猴子却被他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人平日里被砸了总是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怎么今天反而欢喜不已,难道被我砸了几日,居然砸上瘾了,不砸便不舒服,砸疼了反而高兴?
正在此时,竹林间忽然红影一闪,苏兰踏在“御剑”之上,御空而来,疾如闪电,五指成爪,向那猴子抓去。
不料那猴子极是机灵,眼角一瞄,立刻反应过来,缠在竹枝上的尾巴立刻松开,整个身子掉了下去。苏兰将它前后左右逃窜的方位躲好了方法追击,却没料到灰猴居然掉了下去,不禁怔了一下,抓了个空。
李天成在地下作势欲动,却见在半空中那猴子轻舒猴臂,抓着竹干,立时附了上去,然后毫不迟疑停留,似是知道上方那红衣女子厉害,立刻摇摆跳动,从一根竹子晃到另一根竹子再到下一根竹子,意图逃之夭夭。
苏兰好胜心起,在半空中喊了一声:“追!”左手一引,琥珀朱绫破空而去,李天成在地下迈开脚步就跑,大步追去。
若在空地之上,以御剑之快,不消片刻苏兰已捉住了那只灰猴,但如今在密密竹林之中,却大是碍事。那灰猴极是聪明,从不直线逃跑,在林间左荡右晃,弯来折去,向前奔逃。苏兰一边要注意猴子踪迹,一边还得提防迎面而来无处不在的黑节竹,大是麻烦。至于李天成则只有在地上追着做着急,帮不上忙。
两人一猴这么急急追跑,在那灰猴“吱吱吱吱”的尖叫声中,也不知追了多久,李天成呼吸渐重,已感疲乏,料想已追出了很远。
但见眼前青翠竹林,却似无穷无尽,一层一层迎面而来。李天成口干舌燥,忽见前头灰影一闪,竟直直掉了下来。他大喜过望,顿时来了精神,一股劲冲了上去,便在此刻,上方苏兰忽然一声急喊:“小心!”
在李天成面前,霍然出现了一道悬崖,李天成连忙收脚,险些便摔了下去。他定了定神,却见悬崖下一个深谷,谷中远处有浓雾弥漫,看不清楚,而近处谷壁上便不再是黑节竹,而是各种杂木野树,松柏居多,原来他们竟已追到了后山极远处的那个幽谷。
李天成眼见那灰猴落了下去,在空中故技重施,抓着树枝身子一荡一飘,便化去下坠之力,向前逃去。
他正着急处,忽听破空之声传来,抬头只见苏兰红衣飘飘,御空而来,向他伸出一只玉也似的手,叫道:“上来。”
李天成不及多想,伸出手便抓住苏兰,苏兰用力一拉,将他拉到朱绫之上,“玉剑”顿时沉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原状。
李天成头一次有此经历,手足无措,苏兰把他拉到身后,嗔道:“抱住我的腰,快。”
李天成依言抱住,苏兰便急不可待引绫飞去,红影掠过,两人御着“玉剑”,直冲入深谷,向着那只灰猴身影追去。
风声凛冽,李天成但觉呼呼直响,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偏偏脚下那“琥珀朱绫”似软非软,让人觉得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一般,提心吊胆,他心中有些害怕,不由得又抱苏兰抱得紧了些,只觉红衣如云,飘在眼前,师姐背影也如九天仙子一般,清丽无比,更有淡淡幽香,飘入鼻中,他心中一阵欢喜,当真希望这时光不再流逝最好。
苏兰哪里想到身后那小男孩诸般怪想,一副心里都在前头那只灰猴身上。她平日深受父母和各位师兄宠爱夸奖,性子颇傲,如今追不上一只猴子,那是断断不可接受的。
于是深谷之中,树影之间,但见灰影在前,红影紧追,绕来晃去,追逐奔跑。
如此又追了小半个时辰,那只灰猴不知是什么异种,竟然全无疲惫之意,依然逃的飞快。但苏兰经过这么长一路追逐,已经渐渐熟悉了林间穿梭的方法,眼看便越追越近。
灰猴一路逃向幽谷深处,李天成从苏兰身后向前望去,只见前头树木渐稀,光亮透了进来,隐约是片空地,似乎还有水声。这时灰猴尖叫声越发急促,似是想不到这两人追了半天还不放弃,但后不退路,只得拼命向前逃去。
过不多久,眼前霍然一亮,果然是一片开阔空地,地上俱是碎石,中间有一个小小碧潭,水波荡漾,向西流去。那灰猴逃到这里,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身后破空之声眨眼即至,不得已只得落到地上,又向前跑去。但不知为何,它步伐却变得极慢,哪里像是逃命,说是散步还差不多。饶是如此,它仍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李天成看在眼里,心中奇怪,但苏兰一边要快速躲避障碍,一边要注意猴子踪迹,全副心思都高度集中,哪里想得了这么许多,眼见灰猴就在眼前,大喜过望,一声呵斥,驱绫直入,冲入空地之中,向那灰猴扑去。
眼看便要抓到猴子,李天成忽地脑中“轰”地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从五脏泛起,直冲脑门,片刻间全身都抖了起来。李天成大吃一惊,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他身前忽然一热,一股暖气散发开来,护住心脉,随后抵消了那股恶心。
李天成下意识地向身前看去,感觉出那股暖气是出自普智送他的那颗深紫色的珠子。与此同时,前头的苏兰身体忽也抖了两下,身子一软,竟是跌了下去。
他二人本在半空中,苏兰一旦失控,琥珀朱绫立刻停下,两人登时便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李天成在地下滚了几滚,大是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么许多,还没站起就连忙大声喊道:“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只见苏兰仆倒在前方,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冷汗满额,已经昏了过去。
李天成大惊失色,猜到多半和刚才那个古怪感觉有关系,当下强忍疼痛,爬起跑到苏兰身旁,推着她叫了好几声,苏兰仍是没有反应。
李天成又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以那一潭碧水为中心,三丈之内,寸草不生,但在三丈之外,却是林木茂盛。他咬了咬牙,强忍住心头不时泛起的恶心感觉,背起苏兰,同时捡起丢在一旁的玉剑,向外走去。
这一两丈的距离,放在平时简直不值一提,但在那恶心感觉不时侵袭之下,居然走得艰难无比。好不容易才走出三丈,来到一棵大松树下,那股恶心感觉果然立刻消失无踪。
李天成放下苏兰,呼呼直喘粗气,眼光向水潭那边看去,只见那只灰猴兀自留在那儿,不再走动,满脸痛苦之色,看向这里,眼中大有求救意思。
李天成皱了皱眉,终究不忍心,站起身又向里走去。才走几步,那恶心感觉又复出现,同时身前那股暖气也重新泛起,抵住不适感觉。
李天成缓缓走到猴子身旁,已然是满头大汗,那灰猴见他来到身边,一动不动,看来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李天成深深吸气,俯身将那猴子抱起,转过身子向外走去。那灰猴此时甚为听话,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
好不容易又走了出来,走到依旧昏迷的苏兰身旁,那股恶心感觉随之消失。李天成把灰猴放下,一坐倒在地,大口喘气,那灰猴也松了口气,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逃走,只是看着李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