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过早饭,青云门众徒弟都来到云海广场之上,一眼看去,茫茫人海,摩肩接踵,人气鼎盛,可见青云门之兴旺。
在巨大的广场之上,只在众人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已然竖起了八座大台,以腰粗的巨木搭建而成,彼此间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此刻在台下前后已是人山人海。在中间最大的“道”位台下,一张数人高的高大红榜耸立起来,上面用碗大的镶金字写出了参加比试的诸徒弟签号、名字,李天成的名字非常碍眼地排在了第一位,而在对手那一栏空空如也。
李天成脸红了一下,偷偷看看了身边虎岳峰以前的众位师兄,其他人都微笑不已,只有颜回兀自抱怨:“不公平啊不公平,不”
“住口!”一声轻喝,从旁边传来,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却是虎云真人与苏红花带着苏兰一起走了过来。当下虎岳峰众徒弟连忙参见,道:“师父,师娘!”
虎云真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苏红花道:“等一下就开始比试了,你们可要争气些,知道了么?”
“是。”众人齐声道。
虎云真人见李天成在,道:“天成在啊,在那边怎么样啊?”
“谢谢师父关心,我在那里还好。”
“恩,好就行,哈哈。”
苏红花转头看向李天成,李天成却一眼看见了在师娘身边的苏兰,只见她今天似乎比往常更加美丽,神采飞扬,一双美目中满是笑意盈盈,一看便知道心情大好。
李天成心中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不由得低下头去。
“天成。”苏红花见这小徒弟神情有些奇怪,走了过来叫了一声。
李天成连忙抬头应道:“是,师娘。”
苏红花看了看他,道:“你没什么事吧?在哪里水月大师对你怎么样?”
“水月大师对我很好,让师娘担心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李天成连忙摇头,道:“没事的,师娘。”
苏红花又看了他一眼,道:“天成,你运气颇好,今天轮空,不过也要注意观看各位师兄师姐比试,这种机会极是难得,对你大有好处,知道了么?”
李天成点头道:“是,师娘。”
苏红花看向虎云真人,虎云真人点了点头,转身向台下走去,众人跟在其后,逐渐溶入了人群之中。
“当”,一声清脆的钟鼎声传来,回荡在白云渺渺的云海之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吵闹的广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在正中那个巨大的台上,上官的身影出现,上官道人走上一步,环顾着台下无数徒弟,朗声道:“比试开始。”
说着,他袖袍一拂,登时钟鼎声再度响起,“当当当当”响彻云霄,李天成听在耳中,忽然间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偷眼向身边的苏兰看去,却见苏兰满面笑容,也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动眼睛了,于是也没听清台上上官真人说了什么,其后蛇青道人出来又说了几句,最后又是一声清脆悦耳的钟鼎大响,把他从恍惚中惊醒,才发觉比试已经开始了。
六十三人比试,八座擂台,自然是要分做四批。而在第一批十六人中,虎岳峰众徒弟中只有苏兰上场比试,在西方“离”位台上,虎岳峰众人自然蜂拥而至。
苏兰的对手是一名蛇青峰的徒弟,姓申名天斗,此刻已一跃而上,上了擂台,身形颇为潇洒,台下更是一片叫好声。李天成转眼看去,只见“离”位台下,足足围了有一百来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蛇青峰一脉徒弟,连蛇青峰首座商正梁此刻也在台下观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显然对这申屠很是看重。
虎云真人等人走到台下,虎岳峰众人立刻淹没在蛇青峰徒弟之中,前后左右都是身着蛇青峰服饰的徒弟。虎云真人也不在意,向站在远处的商正梁看了一眼,商正梁同时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接,仿佛有淡淡火花,但二人都只是淡淡一笑,形若无事。
这时早有徒弟为二位首座以及苏红花等长辈搬过椅子来,虎云真人与苏红花坐下,苏兰走上前来,道:“爹,娘,我上去了。”
虎云真人看了看女儿,道:“去吧。”
苏红花脸上泛起慈爱之色,道:“一切小心。”
苏兰向台上看了一眼,展颜一笑,丝毫没有紧张之色,道:“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一转身,笑容依在,左手法诀一引:“起!”
只见随着她话声一落,一阵霞光闪动,她腰间的玉剑已然祭起,移到她的脚下,托起苏兰修长身子,在霞光中如仙子一般,向台上飞去。
这一手露出,自然远远胜过了申屠像猴子一般跳上台去,而且苏兰貌美如花,台下徒弟包括朝阳峰在内都是男徒弟居多,登时掌声雷动,便连远处擂台下也多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李天成等虎岳峰徒弟围站在虎云真人与苏红花背后,只听苏红花微笑着对虎云真人道:“看来灵儿的修行又有精进。”
虎云真人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间也是颇为高兴。
这时苏兰已飞到台上,离着申屠有一丈来远,拱手道:“请申师兄赐教。”
申屠见苏兰驱宝上台,又见那法宝霞光阵阵,仙气腾腾,多半便是恩师早就告诫要小心的虎岳峰长老苏红花有名的法宝“玉剑”,当下不敢怠慢,拱手还礼道:“请田师妹手下留情。”
说着,他退后一步,右手剑诀一引,一柄散发着灰褐色光芒的三尺仙剑祭起,横在身前。
台下苏红花眉头一皱,低声对虎云真人道:“这柄剑和灵儿的玉剑一样,都是五行中土系法宝,这下子就要看他们二人谁的修行深了。”
虎云真人微微一笑,道:“青云门土系法宝之中,有什么比得过你的玉剑?以我看来,那柄仙剑与你的玉剑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红花低低啐了一句,道:“就会胡说。”
这时台上一声钟鼎声响,苏兰与申屠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苏兰显然年少气盛,钟声才歇,立刻用手向前一指,刹那间霞光闪动,疾若闪电,玉剑带起一阵大风,刮脸生疼,冲向申屠。
申屠没料到苏兰说打便打,眼看玉剑眨眼间便冲了过来,连忙退了两步,双手一震,身前仙剑立刻光芒灿烂,迎了上去。
霞光与灰褐光芒在台中央撞到一起,只听“砰”的一声,苏兰与申屠身子都是一抖,但又立刻站稳,而两件法宝也僵持在半空中。
台下,虎云真人皱起了眉头,苏红花也讶道:“咦,这申屠的修行不低啊。”同时,台下蛇青峰的徒弟呼啦啦齐声叫了出来:“好!”
这上百人的叫喊,果然不同凡响,立刻把本来也在叫好的虎岳峰众人给压了下去,颜回哼了一声,道:“就凭声音大么?又不是比嗓门。”
此时台上,两件宝物又僵持了片刻,不分上下,同时收了回去,申屠脚踏七星,满脸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声大喝:“疾!”
只见他那柄灰褐仙剑在半空中斗然冲天而起,片刻之后迅若闪电,竟是从苏兰头顶正上方疾打下来,剑未及地,便只见苏兰衣裙飞扬,周围劲风大作。
苏兰却不慌张,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左手抓住飞回身前的玉剑,往头顶一拉,顿时霞光如纱,玉剑瞬间宽了数倍不止,在头顶处织了一道霞光屏障。说时迟那时快,在申屠满脸肃然中,那柄仙剑“铮”地一声又再度击在霞光之上,只见红色霞光一阵剧抖,却是安然无事。
苏红花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向虎云真人道:“灵儿这孩子,这般托大。”
虎云真人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申屠的灰褐仙剑一击无功,向上折起,苏兰却没有丝毫停顿,玉剑霞光闪处,登时长了十倍,苏兰一声娇喝,只见玉剑一改本来柔嫩模样,竟变作长长的一根巨棒一般,笔直横在空中,一端抓在苏兰手中。
台下观者一片哗然,惊叹声不绝于耳。
苏兰更不迟疑,右手一舞,只见玉剑化作的那根巨棒在空中“呜”的一声划过,重重向申屠当头打去。
申屠双眉紧皱,面色肃然,在这片刻间他的仙剑已飞回到他手中,但见他咬紧牙关,右手握紧仙剑,左手曲伸,眼看那巨棒就要打在他的头上,台下众人一片屏息,突地一声巨响,在他身前平台之上,原本平铺的木台瞬间破裂,只见五、六道巨岩突然破台而出,挡在他的身前。
台下,虎云真人与苏红花都微微变了脸色,相反,蛇青峰首座蛇青真人却是连连点头。
只听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着霞光的巨棒与那岩石重重撞在一起,片刻间尘土飞扬,弥漫在整座台上。苏兰只觉得身子剧震,对方的“御岩术”竟是坚不可摧,玉剑整条反震了回来。
尘土还未落下,申屠面色微微苍白,但竟也是毫不停歇,喉间一声大吼,身子一飘飘到巨大岩石之上,双手齐握剑柄,灰褐仙剑大放光芒,一下子插入坚硬之极的岩石之中,势如破竹。
“咔咔咔!”几声沉闷而嘶哑之极的碎裂声响了起来,苏兰脸色一变,只觉得脚下大地竟是摇动不已,忽然间又是几声巨响,苏兰立脚处的木板尽数破裂,“轰隆”声中,无数巨大而尖锐的岩石窜地而出,在原来苏兰立脚处戳的是体无完肤。
“啊!”台下的李天成失声叫了出来,但立刻闭紧了嘴,只见虎云真人夫妇面色也变得严肃,苏红花更是带了几分紧张。与此相反,蛇青峰徒弟却是大声叫好,掌声雷动。
“申师兄,好样的!”
“真厉害!”
“必胜!”
呼喊声此起彼伏,台上同时也是尘土弥漫,几乎难已见物,但高高站在巨岩上头的申屠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双眼圆睁,仔细搜寻着四周。果然,片刻之后,前方巨岩上空浓浓尘土之中,霞光忽地一闪,刹那间光芒大放,只见苏兰如红色凤凰,霍然飞出,玉剑霞光流转,急转不止,飞旋在她的身旁。
苏兰面色肃然,杏目中射出摄人寒芒,双手法诀齐握,随后向下重重一挥,只见玉剑忽然急停,突如一条毒蛇般直穿入地,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了进去。
申屠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刻向后飘去,果然,就在他刚刚离开站立处,原本像毒蛇的玉剑此刻竟已如一条红色巨龙一般从地下狂猛冲出,申屠刚才所立处登时沙飞石走,破了一个大洞,声势之猛,令人胆寒。
苏兰此刻身在半空,左右手作兰花法诀,交叉身前,口中娇喝:“缚神!”
玉剑凌空一顿,一声脆响,瞬间霞光大盛,见风就长,只片刻间也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遮天蔽日一般,迅疾穿走,或当空转圈,或冲入地下又从另一侧破地而出,以申屠为中心,无数红绫将他严严实实地围在圈里。
只听随着苏兰咒语声声,玉剑整个化作一个巨大红球,并不停向内压去,在那缝隙之中,霞光之下,隐约还看得到灰褐光芒,看得出申屠还在顽强抵抗,但那道道红绫虽受抵抗,减缓了速度,却依然不可抗拒地向内压去。
台下一片寂静,朝阳峰徒弟都收了口,紧张地看着台上那个巨大的红球,谁都知道,在这仙家法宝重压之下,一个支撑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玉剑现在已收到了六尺大小,霞光闪烁,完全压下了灰褐光芒,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压迫声音。众人这时已是根本看不清申屠的身影,而苏兰依然停在半空中,脸色微微潮红,左右手握着的兰花法诀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一小会,玉剑又慢慢向内压了一尺,众人几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只听“呀”地一声怪叫,申屠势若猛虎,竟是持剑破绫冲了出来,只不过此刻他的脸色已是完全惨白。
台下蛇青峰徒弟欢声雷动,但首座蛇青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而坐在另一侧的虎云真人夫妇则相视一笑。
果然,这已是申屠的垂死挣扎,苏兰临空折起,右手一指,玉剑如附骨之锥,紧紧跟上,向申屠背后打去。而此时的申屠却似乎连转身也困难之极,动了一动,没有躲过去,被玉剑在背后轻轻一打,登时整个人向前飞出,“砰”地一声跌到台下。
台下蛇青峰徒弟喝彩到了一半,突然像哑了一般,没了声音。蛇青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对身旁徒弟喝道:“还不快去把申师兄扶起来?”
蛇青峰徒弟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跑了上去把申屠扶起,这时苏兰收起法宝,落到台下,笑盈盈地对申屠道:“多谢申师兄手下留情。”
申屠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师妹天纵奇才,佩服,佩服。”说着便让身边人扶到一旁去了。
蛇青走了过来,多看了苏兰几眼,对走来的虎云真人夫妇道:“田师兄,侄女的年纪虽小,但对修真一道竟有如此天赋资质,实在令人羡慕啊。”
虎云真人面有得色,口中却笑着说:“过奖了,过奖了。”
苏红花也笑道:“商师兄门下人才济济,相信还有更加厉害的高手未出吧。”
蛇青峰一笑置之,虎云真人也不多问,转身走回。这时苏兰走回虎岳峰众人所在,立刻便被众人围住,诸徒弟个个喜笑颜开,恨不得把所有赞美之词都说出来淹死苏兰,只听得苏兰眉开眼笑,李天成更是高兴。虎云真人夫妇走了回来,苏兰一下子扑到苏红花身边,拉住她的手臂笑道:“怎么样,娘,我厉害吧!”
苏红花白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笑了出来,道:“厉害,厉害。”
虎云真人也是满脸笑容,毕竟自己的女儿取了个开门红,他脸上大大有光,在同门面前更是扬眉吐气,也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头,意甚嘉奖。不过他随即转过头,对其他徒弟道:“再往下就到你们了,有灵儿在前头做榜样,你们也可以看见其他各脉的徒弟也未必便是高不可攀了,待会你们也要努力。”
众人齐声道:“是!”
李天成也和着众人一起喊着,还喊得特别大声。眼看其他人都各自去做准备了,接下来的八场比试中虎岳峰倒有三人上场,所以虎云真人与苏红花分开去看,走时苏红花见李天成还在原地,叮嘱了几句“自己去认真观看,可别丢了神音系的面子哦”的话后就走了,李天成想了一下,打算找到苏兰与她一起找个擂台为师兄加油,举目四望,忽然间只见前头人群之中,苏兰快步向前走去,而在她前方,玉树临风的吴潇潇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
李天成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苏兰走到吴潇潇跟前,笑嘻嘻地与他说了几句,吴潇潇随即满面笑容,在苏兰耳边说个不停,苏兰也是笑个不停,二人的神情都是高兴之极。说笑了一会,他们二人便结伴走了开去,似是挑了一座擂台去看比试了。
李天成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恍惚间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悲伤失望涌上心头,所有沸腾的热血都冷了下来,直寒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