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上五条,出龙泉县志。银、铜、青瓷,皆切民用,而青瓷人尤易视之,盖不知成之难耳。苟知之,其忍暴殄之哉!蕈字原作葚,土音之讹,今正之。又尝见本心斋蔬食谱作荨,尤无据。盖说文、韵会皆无蕈字,广韵有之。
蔡季通睡诀云:“睡侧而屈,觉正而伸,早晚以时,先睡心,后睡眼。”晦庵以为此古今未发之妙。周密谓睡心睡眼之语,本出千金方,晦庵未之见耳。今按前三句亦是众人良能,初无妙虚。“半酣酒,独自宿,软枕头,暖盖足,能息心,自瞑目。”此予睡诀也。
欧阳公赠王介甫诗有云:“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知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介甫答之有云:“欲传道义心犹壮,强学文章力已穷。它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欧公之意,盖以太白、退之期介甫,介甫则以孟子自期,待李、韩若有不屑为者。及其晚节,见于施为,则与孟子异矣。孟子初见梁惠王,未及信用,辄以仁义为言,而不言利。介甫际遇宋神宗,致位宰相,信任最专,天下之人以其平素学问文章节行之美,引领望治。其所施行,不过力行新法,汲汲于富国强兵之谋,致失天下之心,其弊由于言利耳。故草庐吴先生序其文有云:“公之学虽博,而所未明者孔、孟之学;公之才虽优,而所未能者伊、周之才。”盖介甫以孟子自许,而人则未之许也。故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使论介甫而不论其相业何如,何以知孟子学术之正?
古人饮酒有节,多不至夜,所谓“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乃天子燕诸侯,以示慈惠耳,非常燕然也。故长夜之饮,君子非之。京师惟六部、十三道等官,饮酒多至夜,盖散衙时才赴席,势不容不夜饮也。若翰林、六科及诸闲散之职,皆是昼饮。吾乡会饮,往往至昏暮不散,此风亦近年后生辈起之。殊不思主人之情,固所当尽,童仆伺候之难,父母挂怀之切,亦不可不体也。李宾之学士饮酒不多,然遇酒筵联句或对奕,则乐而忘倦。尝中夜饮酒归,其尊翁犹未寝,候之。宾之愧悔,自是赴席,誓不见烛。将日晡,必先告归。此为人子者所当则效也。
国初循元之旧,翰林有国史院,院有编修官,阶九品,而无定员,或至五六十人。若翰林学士、待制等官,兼史事,则带兼修国史衔。其后更定官制,罢国史院,不复设编修官,而以修撰、编修、检讨专为史官,隶翰林。翰林自侍读、侍讲以下为属官,官名虽异,然皆不分职。史官皆领讲读衔,讲读官亦领史事。无兼领职事,不以书衔。近年官翰林者,尚存国初之制,书兼修国史,甚者编修已升为七品正员,而仍书国史院编修官。亦有书经筵检讨官者,盖仍袭旧制故也。此出东里文集。有关制度,且可以示妄书官衔者,故记之。
四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四者相因而不可偏废也。朱子治易,虽主象占立说,而其义理未尝与程传背驰。故本义于卦爻中,或云说见程传,或云程传备矣。又曰:看某易,须与程传参看。故本朝诏告天下,易说主程某传、朱某本义,而科举取士以之。予犹记幼年间,见易经义多兼程传讲贯,近年以来,场中易经义专主朱说取人,主程传者皆被黜。学者靡然从风,程传遂至全无读者。尝欲买周易传义为行箧之用,遍杭城书肆求之,惟有朱子本义,兼程传者绝无矣。盖利之所在,人心趋之,市井之趋利,势固如此,学者之趋简便,亦至此哉!率天下之人而为程传之祸者,不知自某试官始,姑记以询之。
闻天顺间,沛县民杨四家,锄田得一古铜器,状如今香炉,有耳而无足。洗去土,有声如弹琵琶不已,其家以为怪,碎之。不知何物也。
成化甲辰,泗州民家牛生一麟,以为怪,杀之。工侍贾公俊时公差至此,得其一足归。足如马蹄,黄毛中肉鳞隐起,皆如半钱。永康尹昆城王循伯时为进士,亲见之,云然。
弘治五年,杨之瓜州聚船处,一米商船被雷击,折其桅。近本处,大小鼠若干皆死,盖鼠啮空而窟宅其中也。大鼠重七斤,小鼠约重二斤。乡人印绶初闻而未信,尝亲问其船主云然。意者天恐风折于扬帆时,致误民命,故击之耶?
尝闻正统十年,予家祖园新竹二本,皆自数节以上分两岐,交翠可爱。家仆候其老,斫而芟去旁枝,用以支取蕴草饲猪。景泰二年,新居后园,黄瓜一蔓生五条,结蒂与脱花处分张为五,瓜之背则相连附。园丁采入,众玩一过,儿童擘而食之。后仕于朝,有以瑞竹瑞瓜图求题咏者,阅之,则皆予家所尝有也。况他竹之瑞一本,予家并生二本,他瓜仅二三,又非连理,予家五瓜连理,不尤瑞乎!使当时长老父兄有造言喜事者,谄谀归之府县,夸艳归之家庭,动众伤财,其为不靖多矣。惟其悃愊无华,故人之所谓祥瑞,一切不知动其心。惟不知动其心,故骄侈不行,而灾害不作,可以保其家于悠久也。传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其斯之谓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