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进关之后,众人向罗马皇再三称谢,罗马皇道:“此非我之本领,乃是贵朝洪福,亦是我们天主所赐耳。自此以西并无法术之人。”便劝癞头和尚道:“众位亦宜回山,我亦就此告辞了。”南国泰便架起升天球,送他回国不表。癞头和尚对云谷子道:“这罗马皇颇有道理,他说从此以西,无一识法之人,我意也是如此,吾等均可回山,不必再在此地了。”大将军与岳将军听见,依依不舍。癞头和尚道:“天下无聚而不散之理,只要你戮力成功,且以上天好生之心为心,便是待师父好处。”说罢,偕云谷子、明月子、清风子,一齐乘云而出。众仙走后岳公道:“师父已去,所留俘囚赛梨花,是万不能留的,宜先将他除了,方为上策。”大将军依言,即刻叫人押赴军前,先将污秽之物泼在他身上,然后一刀斩了,以绝后患。复商议进兵。
且说更生童子追那葛尔丹之事。当日葛尔丹见官兵已进关内,谅不能上关,只得落荒而走,更生童子后面紧追。葛尔丹望见前面一带树林,心生一计,弃了马匹,慌向树林一钻。更生追到树林,见他进去,也舍了马,仗着鞭走进林内来寻。寻了半晌,已是黄昏,还寻不着,况且林内树木繁盛,四围都不看见,更生只得穿林而过。忽然看见一道小河,约阔数丈,心想:这反贼定是过河去了,便一纵过河。那时已是初更时候,月色微明,更生跳上云端一望,见前面并无村落,只得按落云头,回过小河,出了树林,仍旧骑着马向原路回来,一路不快。刚刚来到半路,忽闻钟声嘹亮,四围一望,却见一间寺观。更生那时觉着口渴,便来到寺前敲门,只见一个小和尚出来,问是何人,更生道:“我是清朝的将官,路过此地,将来取一杯水润润嘴。”小和尚轻轻骂道:“真讨厌,左一个将官来,右一个将官来,害人不能困。”说罢,“嗄”的一声,把门开了。更生忙问道:“刚才那个将官来过此处?”小和尚道:“没有,没有。”更生道:“方才听见你说,如何此刻说没有?既然没有,待我自己去寻罢。”小和尚听见说寻,便拦住他说:“寻什么?我们这寺里,那许你寻的。”更生定要去。小和尚拖住他衣服,大嚷道:“有人要来寻人了。”更生听他这些说话,更加疑心,将小和尚一推,已跌去数丈之外,早惊动寺内众和尚及方丈等。当即带了众人,询问缘由。更生一见这和尚,方面大耳,圆眼阔口,两道浓眉高竖,不像是良善之人,心想:一定是此人藏匿他了。只见那和尚向更生童子深深一揖道:“小将军何来?”更生道:“刚才见一个将官进入门来,特来找寻他。”和尚道:“不错,刚才原有一个金川的元帅来此,后闻有人扣门,他怕是对头,所以从后门逃走了。”更生听说有理,重复出了寺门,四处找寻,渺无踪迹。
想要回寺,那寺门已关了。更生一想:不必叩门,待我跳上瓦面去找寻找寻。便一跃而上,走到正殿屋脊上,向里面一望,只见后面灯烛辉煌。更生又一纵,已到他屋面,听见一个人道:“元帅你亏得我也,不然如何能脱此难。”又一个人道:“多谢师父,待我回朝奏知大王,定行重谢。”更生听得清楚,一跃而下,果见和尚与葛尔丹在那里饮酒,便一直大脚步进去,拿起电气鞭,向葛尔丹一晃,早已魂归地府。看那和尚已跑出去了,更生刚想追打那和尚,但听见半空中一人喝道:“更生不得无礼,快上来回去罢。”更生听见,仰面一望,知是师父无上祖师,便上来深深一揖,问:“师父如何来此?”无上祖师道:“快回去,你的仇已报了,何必多杀好人?”更生童子道:“弟子是为国家除害,不然与这葛尔丹何仇何恨?”无上祖师哈哈大笑,向他头上拍三下,更生一个寒噤,方知前因后果,也笑了一声,即刻随着无上祖师,回山修行去了。
且说清营内斩了赛梨花之后,便议进兵前追。岳公道:“我刚才见更生去追葛尔丹,何以至今还不见回来,莫若使人找寻找寻,或者他吃了亏也未可知。”年公道:“更生断不至有吃亏之事,独怕他不回来,方是可虑。”岳公道:“何以见得?”年公道:“你不听见师父说么?他说过了此地,便没有法术的人,他们可以回山修行。更生是有道之人,自然也要回去了。”总兵胡天勇道:“元帅所料甚是,但亦不可不找寻找寻。二来也寻寻葛尔丹的下落。”年公依言,即叫千总徐元栻带了几十名兵,四围去找寻。到了明日,始见徐元栻扛了葛尔丹的尸首回来,并带了那寺观里的方丈和尚同来。年公大喜,问起缘由,那和尚一五一十,把昨夜的事说了。又提起半空中有人叫更生回去的事。年公道:“我说不错么?果然他也走了。可惜可惜!”岳公道:“既然师父们说,此去没有法术的人,我们此处剑仙侠士亦属不少,何必虑及。”年大将军于是重选军士,再派将官。除南国泰仍做参谋外,另推谋士张仁谋为军师,提督陈国亮为先锋,总兵胡天勇为副先锋,提督陆景云为左翼游击,方国梁副之,总兵瞿德明为右翼都司,何长庆副之。原来张仁谋是浙江的举人,此人智足多谋,向在年府做清客的。大将军出征时,因卧病未起,所以不曾同来。后来病好之后,大将军再三礼聘,他方才肯来。此时初到,即拜为军师之职。其余各人,都是名将。一路浩浩荡荡,杀奔金川前来。
再说策妄阿拉布坦招集败军,向西而逃,在路上打听,方知葛元帅已死了,悲伤不已。连日连夜逃往土尔扈特部,叫那头目单济勒把守关隘,休要出战,待我回朝求救,带兵到来,方可交兵。单济勒从命不表。
策妄阿拉布坦在路晓行夜宿,不日来到金川。金川王听见,连忙召见,问起情由,放声大哭道:“我早知如此,断不妄动干戈了。目下兵败将亡,不日兵临城下,奈何奈何!”策妄阿拉布坦道:“大王何必悲哀?岂不闻一城一旅也可中兴。今金川虽失了数省,但我西北之地尚有数千里,就是清兵离此也不下两千馀里,大王正宜振刷精神,招集英豪,以图恢复,何必学楚囚之泣耶!”金川王道:“虽则如此,但名将都亡,剩卿一人,如何中用?俗云:一木焉能支大厦,卿其思之。”策妄道:“这个不须忧虑,臣保数人可以破敌。一个叫麦坚利阿,身长三丈,腰大二十围,两手有万斤之力,用两个铜锤,大如城门,重约五千斤。此人与臣有旧,若去请他,必然肯来,此人可做先锋。一个叫胡用先生,此人智足多谋,料敌情如指掌,本是中国江苏省苏州市人氏,因随父到甘肃做买卖。甘肃地方有—个人叫他父子做‘苏空头’,他气不过,把那人杀了,父子二人走到此地。后来他父亲死了,这胡用先生就在此教读。此人可做军师。另有朱锦南,使一对双鞭,运动如飞。还有周必达,舞一支长枪,如活龙一样。若得此数人随臣征东,包管成功。”金川王大喜,即日赍了金帛前往,聘请诸人。不日聘到,果见那麦坚利阿身高体大,英雄非常,两只铜锤纵横,量来约长八尺。那胡用先生神清气爽,甚多机变。朱锦南、周必达二人,亦十分骁勇。金川王看见道:“诸位英雄,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诸卿此去,吾无忧矣。”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金川王使拜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为元帅,胡用先生为军师,麦坚利阿为先锋,朱锦南、周必达为将军,选精兵十万去敌清兵。策妄带着众兵,浩浩荡荡,来到土尔扈特部。那头目单济勒接着,看见军容,十分欢喜。问起近日军情,单济勒道:“官兵到此已经十余日。却还不见动静,未知何故?”策妄便叫人去打探不表。
话说官兵自雪山关键关起身,一路都是沙漠,绝少人烟。一日来到土尔扈特部,看见已经筑起碉楼,竖起营堡,守得十分巩固。大将军便吩咐在此扎营,待看过地势,再行定夺。乃与军师张仁谋商量,先往各处观览,只见那处山势险峻,人马难行,况且山上并无草术,俱是童山;再看那边的碉楼,异常坚固,足足看了十日左右,实觉无可设法。况且这土尔扈特部地方,是西方第一险要之处,周围的山又高又峻,蜿蜒褒斜,如铁桶相似,东西只有两条路可通出入,西路是往金川的,东路便是单济勒扎营的所在,在此等天险的地方,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所以大将军看了十余日,实也觉无从入手。一日,忽见金川营后尘头大起,忙叫探子往探,方知是策妄阿拉布坦做了元帅,又带精兵十万,前来对敌。大将军便传令先下战书,明日交锋。金川那边批准了。
待到次日,年、岳二公带了众将出阵,只见金川那边来了一个长人,约有三丈长身体,面如锅底,手内拿了两个铜锤,宛如两扇城门一样,喊一声犹如霹雳。平常的人走上去一比,还不到他的脚膝头。官兵看见,人人惊惶起来,刚想跑回本阵,只见那长人舞动两扇城门大的铜锤,灵便异常,一直追过来。大将军忙叫放洋枪敌住,不料洋枪打在面上,如同打在铁板上,当的一声就弹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这长人已冲进阵来,当者身伤,遇者命绝,足足退了二十余里,那长人方才回阵。官兵吃了这一场亏,大将军闷闷不乐。岳公道:“贼人恃一夫之勇,何是挂怀。依某愚见,只须掘下陷坑,这长人便要中计。”大将军依言,令人掘了一个十丈深的陷坑,上面铺了草皮,然后诱他来厮杀。到了此地,果然这长人落在陷坑内,刚想用枪炮打下去,不料这长人一跃而上,反把官兵杀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