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将军道:“不破南北两军,断难攻取城池。但攻此两军不宜硬攻,徒伤士卒,总须设一妙法,使城上炮台毋从救应,方为得计。”想了一回,便生出一个妙计来了,道:“吾们自今日为始,不要出战,那金川营中必忍耐不住,定要来攻打我营。待来攻我之时,我即用退兵离救之法,使他城上炮台无从救应,然后设法破此两军,岂不甚妙。”众人喏喏称是。便传令清兵闭门紧守,不许出战。
再说金川兵自官军到后,冲突一阵,不能取胜,便令各处加意提防。迟了几日,见官军并无动静,策妄阿拉布坦遂邀了周必达到来商议,道:“官兵到了几日,毫无动静,不知是何诡计?吾的主意想与将军轮流攻他营寨,或日或夜,使他不能安逸,扰得他无法可施,他就不战自退了。目下他们见吾炮台利害,不敢出战,必然暗中另设诡计。吾先行攻打他营,劫了他的营寨,免得他再施别计了。”周必达道:“元帅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自明日来,每日轮流攻打他营盘是了。”商议已定,周必达遂辞回营中安寝。
到了次日,策妄阿拉布坦见清营并无动静,仍然安守不出,遂会同周必达,各整顿人马,轮流攻打,官兵慌忙抵御,略战了一回,即拔营退后十里下寨。次日,周必达又会策妄前来攻打,官兵又略战了一回,退后十里下寨,一连战了十日,官兵即退了十日,足足退了百里。策妄与周必达以为官兵真抵御不住,随退随追,这日追到一个地方,名叫螺丝谷。大将军即令何长庆带一枝鸟枪兵在谷左埋伏,瞿德明带一枝鸟枪兵在谷右埋伏,俟金川兵进到谷口,务要如此如此。又令陈国亮、陆景云二人:今金川兵前来攻打,你二人即出营与他对敌,务须诈败,向螺丝谷奔逃,逃进谷口,即便回转马头接战。又令福兴与徐元栻埋伏在螺丝谷谷口,见金川兵杀进谷中,即在谷口堵截。吩咐已毕,众将得令而去。又令岳将军带兵一千,俟策妄、周必达杀进谷口,随后劫营。大将军布置已定,随即预备行事了。正是:
安排香饵河边立,专待游鱼上钓钩。
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年大将军定计之后,约日挑战不表。再说策妄阿拉布坦及周必达,那日自官兵退去之后,两人合兵追来,十分得意。这日刚要去打官兵营盘,忽见陈、陆两提督前来挑战,两贼将大怒道:“蛮子,连日败北,还敢前来逞强!”各拿兵器出来接战。看官须知,这两个贼将都是有勇无谋的东西,所以并不打算一打算,便来交战。策妄阿拉布坦战住陈提督,周必达战住陆提督,陈、陆两将战到十合,气力不佳,都向螺丝谷逃去。策、周不舍,紧紧尾追,那知是计,一直追到谷中。来到谷中,陈、陆两提督忽回身苦战,何长庆、瞿德明两将看见,分左右用鸟枪对金川兵打下。策、周两贼慌忙退去,谷口又被徐元栻、福兴两枝军堵截出路,一时喊杀连天,枪炮隆隆,杀得金川兵单恨爹娘少生两只脚。策妄阿拉布坦也顾不得人马,舞动大刀,长吼一声,杀出谷口,手下兵马没一个逃得出来。周必达也死于乱军之中。策妄阿拉布坦走回营盘,想招集残兵逃回王城,不料两座营盘却被官兵抢去,只得单人匹马,向西而逃来。到半路见一将官飞马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金川将官,问他前来何干,那将官道:“某奉军师将令,说官兵并未大败,连日退兵,必有奸谋,特委某前来叫将军切要小心。不可再追,速速退回原处驻扎罢。”策妄阿拉布坦听见,放声大哭道:“军师何不早言,今已全军覆殁,周将军也无下落,想是升天了。”说罢,痛哭不已。那将便苦劝他回转王城,再作道理不表。
再说年大将军见金川兵已进了螺丝谷,便与岳将军两人带兵分打金川营盘,那边并无主将,如何抵敌,便大开营门跪在城下,口称愿降。大将军分付缴了军械,命都司江长裕将降卒押在大营一边,候再办理。未几,各将纷纷缴令。诱金川兵进螺丝谷,是陈国亮、陆景云两提督的功劳;杀死周必达,又是陈国亮的功劳;鸟枪打金川兵,是总兵瞿德明、都司何长庆盼功劳;堵截金川兵出路,是副将徐元栻、参将福兴的功劳,各功登记讫。年大将军传令把金川降兵一齐杀死。岳公劝道:“金川降兵暂行留住,将来也有用处,何必杀了。”大将军笑道:“这些面降心不降之人,留他何用,不杀更待何时。”叫都司江长裕带兵五千人围住,将所有降卒一概杀死。计杀了金川降兵一万余名,另螺丝谷内打死五千余名。此次计策妄阿拉布坦及周必达带来的兵,尽行杀死,无一个留存。这真是金川的大劫数也。
话休烦絮,言归本传。再说策妄阿拉布坦当晚逃回金川城,见了罗卜藏丹津,自觉惭愧,俯伏在地,便行请罪。金川王罗卜藏丹津道:“你既知行军,何以失了犄角之势,孤军穷追,致有此失。姑念尔向来功绩,从宽免死,下次如有错误,定当两罪俱罚。”策妄阿拉布坦听罢,回到家中,自想辛苦数年,—朝兵败,就如此责罚,实觉气闷不过。况金川气数已尽,吾何必与之俱亡,便与军师胡用商量。胡用道:“罗卜藏丹津不识好歹,就竭力助他,也是无益。且金川已亡在旦夕,元帅何不连夜逃往阿尔台,招集众台吉,据了西金川之地,自立为王,不必与清朝作对,便可独享富贵了。何苦郁郁久居人下哉。况西金川众台吉,俱服元帅的英雄,失此机会,后悔嫌迟矣。”策妄阿拉布坦听了,连夜度出家属,与胡用招了数百名心腹将校,假以巡查为名出了王城,直往阿尔台而去。后来罗卜藏丹津城亡之后,无处可归,竟投在策妄阿拉布坦手下。他念在旧时交情,并不加害,反行庇护他,这还算是他的好处,这是后话休题。
且说年大将军得了胜仗,即行麾兵前进,把营盘仍扎在高王城十里左右的地方,再商攻城之计。张仁谋道:“攻城须攻其瑕,今金川城东面都有炮台守住,就南北两面,他的炮台也照顾得着,惟有西面必无防备,但要攻他西面,必然经过他东城之下,此处实实踌躇。”岳公道:“莫若于半夜之中,专力攻他东门,暗中分兵绕到他西门,如此庶有把握。”众人称是。便预备今夜攻城不表。
再说金川城内不见了策妄阿拉布坦与胡用两人,知他逃去,但不知他逃往何处。罗卜藏丹津大惊,忙请狼军师及俄将晏得门来相商。晏得门道:“现在城外犄角之兵已失,城内又无良将,官兵到了,日内定然攻城。我想东门已筑炮台,可保无虞。就南北两面,那东门炮台也可照应得到。惟有西门,尚无守御,愚意从速筑三座大炮台在西门上面,如此便可高枕矣。”狼军师也道:“是计甚好,烦将军速去办来。但敝国全国已失了十分之五六,兵微将寡,恐难持久,还祈将军奏明贵国皇帝,再添兵将,前来救护。如能惠人惠彻,救得敝国之难,将来敌兵退后,自当岁岁来朝,年年进贡。”金川王道:“吾们军师之言,正合孤意。烦将军从速请救,孤必定格外重赏将军。”晏得门道:“既然如此,容某使人去取救便了。”于是,一面在西门上添筑炮台,一面使带来的一个俄国将官,往俄京圣彼得堡取救去了。到了明日,见官兵已到,幸得西门上炮台已经筑好,其时金川城内,本国人并没一个名将,晏得门于是委他手下四名骁将分守四门,他则总巡各处,那守东门的名唤哀婆卢,守南门的名唤尊夭亚,守西门的名唤国巴,守北门的名唤新爹,都是俄国名将。分配已定,专待厮杀。
再说年大将军定计来袭西门,到了晚上,一声呐喊,先攻东门,用大炮向城上攻击,城上也还炮相攻,官兵却悄悄向后队中抽兵一半,潜往西门。因恐炮兵、马兵行走有声,概不派往,单调步兵十队前进,并派提督陈国亮、都司江长裕管带着前往。
两将领命,偷偷越过了南门,迳到西门。以为城上必无防备,取出云梯便来攻城。不料城上一声炮响,灯火齐明,枪炮齐益,官兵伤了无数。陈提督及江都司大惊,忙叫退兵,城上大炮又打了下来,把江都司的头颅也轰去了。陈提督连忙向旧路逃回。西门城内已有俄兵追杀出来。走到南门,城内又有一个俄将杀出,正是尊夭亚。西门追来的俄将,正是国巴。两个俄将双战陈国亮,手下官兵不满五百,陈提督的竹节鞭虽是利害,争奈俄兵势盛,况两员俄将又十分了得,知难取胜,只得把竹节鞭虚晃一晃,将身一纵,跳出圈外,刚刚遇着一个俄国的马兵,陈提督便一鞭将他打死,抢了他的马匹,纵马逃回,手下所余步兵俱被杀死,更不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