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关键在于识别本能行为或固有行为经常被直觉地以两种非常不同的方式加以定义:
1.两个个体或两个物种间的一种固有行为差异至少部分地基于遗传差异。由此而讲行为模式的遗传内容中的差异,或行为的固有差异,或最笼统地讲本能差异。
2.一种本能,或一种固有的行为模式,要么在生物的生命中很少变化,要么在群体中不怎么变化。或者(很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第一种定义可以精确化,因为这正是遗传学家在遗传的变异和环境引起的变异之间所作的通常区分的一个特殊情况。但是这需要识别两个或更多的个体之间的差别。这样,按照第一种定义,可以证明人类中的蓝眼睛和棕眼睛在遗传上是有差异的。但是要问是遗传还是环境单独决定了篮眼睛却没什么意义。显然是蓝眼基因与环境的共同结果。关于第一种定义,唯一有价值的问题是,人们的眼睛长成蓝的而不是棕色的,是否至少因为他们具有的基因与那些控制棕色眼的基因不同?同样的推理过程可以毫无改变地扩展到社会行为的不同模式上去。
在另一极,还有人类的语言和脊推动物的社会组织的可塑性质,没有人觉得用第二种定义给这些特征贴上本能的标签是正确的。这些特征是不能用第一种定义中那种有无遗传内容的严格标准来加以定义的。因此,第二种标准永远也不是精确的,而且只有用于极端的情况,它才有信息意义。在通常情况下,几乎等于废话。
1-7社会进化的原动力
社会组织的主要决定因素是统计参数(出生率、死亡率、稳定的群体尺度)、基因流的比率以及关系系数。那么,又是什么东西决定了这些决定因素呢?社会进化的原始动力可以分作两种范畴:系统发育的惯性与生态学压力。
系统发育惯性和物理学中的惯性差不多,它由群体的基本性质构成,这些性质决定着进化方向的变化范围,同时也决定着进化的速度。环境压力只是一套环境的影响作用,其中包括温度、湿度这些物理条件,也包括生物条件,如被捕食者、捕食者、竞争者等等。环境压力构成了自然选择,自然选择决定了物种进化的方向。
社会进化是在系统发育惯性的制约下,群体对环境压力的遗传反应的结果。由生态压力所形成的适应在范围上是狭窄的。它可能是对一种新食物的开发、或是对旧食物的更充分利用。对一可怕物种更优越的竞争能力、对特别有效的捕食者的更强有力的防卫能力、进入新的、不同的栖居地的能力等等。
惯性大意味着对进化变化有抗阻作用,而惯性小则表明变化性相对较高。系统发育惯性中也包含许多反社会因素,选择压力趋向于使群体非社会化。性选择则皇另外一种潜在的反社会因素。当环境有利于多配偶制进化时,性两态性增加了,其结果是雄性成员不愿参加由雌性和子代组成的社会。这在许多动物中形成了以雌性为中心的社会。
另一种可能广泛存在的反社会因素,就是丧失通过远缘杂交而获得的个体适应性。社会组织把群体密集起来,加强了亲缘关系,减少了个体的流动性,在整体上限制了群体之中的基因流。
在许多系统发育惯性中,表现出大量的不同行为范畴。惯性较小的行为范畴有:统治、领土性、求偶行为,筑巢和定向运动;惯性大的行为包括:复杂的学习、摄食反应、产卵、及亲代关怀。在低惯性系统中、行为的大部分内容可以加上或丢弃,甚至把整个范畴包括进去或抛弃掉、决定这种惯性的,至少有行为范畴的四个方面,或者潜在于行为之下的任何特殊进化着的形态或生理系统:(1)遗传变化往。(1)反社会因素。(3)社会行为的复杂性。(4)进化对其他特征的影响。
在生态学压力方面,社会生物学的自然史已经开始展现了一系列非常有趣的生态学相关作用。有些环境因素倾向于降低社会进化,另外一些则不然。更重要的是,物种的一种或很少几种主要适应能强烈地影响社会组织的形式及其复杂程度。在生态学压力之下,生物会加强对捕食者的防卫,提高竞争能力,提高喂养能力,扩大适应范围,提高生殖效率,提高成活率,改进群体稳定性,对环境进行修饰等等。
这样,使得社会进化成为一种可逆的过程。在特殊情况下,社会进化最终取决于一种或相对地讲很少几种反常的环境因素,取决于那些有限的、无法预料的反社会因素。从理论上讲,在社会进化开始之后,如果反社会的因素在某个时期渐渐占了优势,社会化物种可能会返回到较低的社会状态,甚至会退回到孤独生活条件中去。
二章万古长存的基因
序
基因是地质时代的居民:基因是永世长存的。——道金斯
2-1人类从何而来?
发现进化的规律是人类文明成熟的标志。具有理解力的生命能够领悟自身存在的道理才算成熟的生命。因此如果宇宙空间还有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的话,一旦他们莅临地球访问,为了估价人类的文明水平,他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也将是:“地球上的人是否发现了进化规律?”几十亿年来,地球上一直生活着各种有机体,对生命本身存在的道理却始终一无所知。上帝七天造人,虽然听来美妙,但神话离事实太远,只会使人类的文明滞身于愚昧的迷信之中。不少人对事实真相也曾有过一些模糊的想法,但是对于我们之所以存在的道理第一个作了有条理、站得住脚的科学阐述的人是达尔文。他把真理的光芒投射到生命自我认识的暗夜中,全世界一切崇尚科学、相信真理的人都对他表示真诚的赞誉和景仰。赫胥黎说:“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比达尔文的奋斗更有成效的人,也没有一个比他更幸运的人。”在人类的起源研究中,达尔文驱走了神灵的统治,他使人类懂得,创造人类的力量不是上帝,而是遗传变异和环境需要,是通过自然选择的进化。
对于人类状况的任何严肃思考,生物进化这个命题是根本的首要前提。没有它,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就会局限于对表面现象的描述,犹如天文学离开了物理学,生物学离开了化学,数学离开了几何学一样。运用这一命题,可以使人类本性成为彻底的经验研究对象,生物学可以为文科教育服务,人类的自我概念也会得到极大的、真实的丰富提高。生物进化论曾引起了生物学领域的革命,成为生物学各门学科的主线和灵魂。按照社会生物学的抱负,进化论还将引起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的重大进展。但是,正如法国生物学家、诺贝尔奖金获得者雅克·莫诺曾以幽默的口吻所说的那样:“进化论的另一个难以理解的方面是,每一个人都认为他理解进化论!”这话虽然听来有些尖刻,但的确说明了一个道理:对于进化论,还有许多方面有待人们去认识。
2-2自然选择的单位是什么?
自然选择的单位是什么?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生命运动有许多层次,除了分类上常用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再往下是社会、种族、群体、亲族、有机体、器官、组织、细胞、细胞器、生物大分子、基因。那么,自然选择在什么水平上起作用呢?达尔文当年把有机体作为自然选择的单位,也就是个体的差别性生存。本世纪四十年代,由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和当时发展起来的孟德尔遗传学相结合,出现了在进化生物学领域深有影响的现代综合进化论。现代综合进化论认为自然选择的单位是群体。还有人根据大量物种灭绝的事实,断言选择的单位是物种。但是社会生物学认为自然选择主要发生在最低的水平上,因此选择的基本单位(也是自我利益的基本单位),既不是物种,也不是群体,严格说来甚至也不是个体,而是基因。基因不仅是遗传的基本单位,也是自然选择的基本单位;而物种选择、群体选择,甚至达尔文自己的个体选择,都是同达尔文的进化论相抵触的。这种观点初看上去似乎过于极端,令人难于置信。然而“事实比想象更离奇”。从发生在最低水平的选择出发,的确能更好地解释进化论——不仅能很好地解释生物的进化,还能解释生命起源的机制。这是社会生物学派中的一家之言。
2-3稳定者生存
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其实是宇宙中稳定者生存这个普遍法则的一个特殊情况。宇宙为稳定的物质所占据。所谓稳定的物质,是指原子的聚合体,它之取得一个名称是由于具有足够的稳定性或普遍性。或许是由于存在的时间足够长,或许是属于某个一致的种类的实体。例如雨点,虽然本身存在的时间不长,它的稳定性在于出现的频繁。无论岩石、海洋的波涛,还是银河,在不同的程度上都是稳定的原子模型。有时原子相遇发生化学反应而结合成分子,分子具有不同程度的稳定性。一块钻石那样的结晶体是一个单一的分子,它具有十分高的稳定性,但同时又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分子,因为它内部的原子结构只是简单的重复。
远在地球上还没有生命之前,通过一般的物理或化学过程,分子的某种形式的初步进化现象可能就已存在了。这里不存在目的性,也没有预见性和方向性。如果一组原子在受到能量的影响而形成某种稳定的模型,它们总在保持这种模型。自然选择的最初形式只是选择稳定的形式、抛弃不稳定的形式。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事物的发展就是这样:不稳定的形式在自然界难以存在。
原始的大雨在古代的地球上曾连续降了几千年,使得地球表面一片汪洋,只有很少的陆地。这时的海洋就是所谓的“原始汤”。生命源于水,原始汤就是生命的摇篮。在阳光、紫外线,雷鸣闪电和火山爆发等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原始汤中形成了生命大分子的基本构件(如氨基酸等有机分子)。由于当时还没有分解有机分子的细菌和其他生物,这些有机大分子就能安然无事地自由漂浮在原始汤里,偶然形成了一个非同一般的大分子。它也许并不是最大的分子,也不是最复杂的分子,但具有一种独特的性质,能复制自己一生命的根本特征之一。这就是生命的祖先,也可以称之为复制基因。这种在以数十年至多百多年为一生的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偶然情况,在远古时代数亿年的漫长时间里,是完全不奇怪的。这是个伟大的变化。只要有一个能自我复制的分子,它就能利用原始海洋中的较小构件迅速地复制自己的拷贝。其结果是较小的分子构件日益稀少,而其他的较大的分子也日渐难得有机会形成了。原始汤里充满了同样的大分子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