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她也是邵天易的长辈,就算不是生母,也养育了他几年。邵天易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个事情真的当中翻脸。至于严肃清,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可能跟自己离婚。等严肃清醒来了,她大不了说几句软化,赔个不是。
纪珍对严肃交代完就径自离开了凉亭,回到了严肃清所住的二层小楼内。
严肃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因为已经是深秋,外面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
严肃清睁开眼看到自己床边守着纪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长吸了一口气。
纪珍显得有些憔悴,平时看起来饱满圆润总是散发着珍珠般莹白色泽的脸庞此刻一片暗黄,垂眉低目,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爸,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邵天易守在床的另一边,一看到严肃清醒来了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关切地弯下身子观察着严肃清的脸色,“如果你觉得有些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
“没事了。”严肃清想摆手示意,却发现自己也只有张开说话的力气。
“爸下午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打电话过来不是说身体好转了吗,怎么会突发心梗昏迷?”邵天易一边询问,一边转过黑眸别有深意地瞧了纪珍一眼,“到底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事,人老了都会这样。”严肃清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并不想提及几个小时前与纪珍的那场激烈争执。
听到严肃清这样说原本低着头的纪珍身子一震,随即快速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严肃清,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但脸上却挂着担忧:“清哥,我,我那个时候不是故意想要跟你……。”
“没事,夫妻哪有不吵架拌嘴的。”严肃清仿佛并不介意几个小时前纪珍爆发的那些口不择言的话,有些歉疚地看着纪珍,虚弱地道,“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很多事情上的确委屈你了。”
“不,不算委屈,是我下午太激动了。”纪珍眨眨美眸,抿着嘴角叹息似的说着,“都怪我为了那点小事跟你吵架,把两个孩子都给惊动回来了。我也是老了,也许更年期到了吧脾气也有些大了。”
听着纪珍的话,站在一旁的邵天易眸色加深,认真看了纪珍一眼又转过头重新看向自己的父亲,语调还算温和地询问着:“爸,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听管家说你下午跟纪阿姨在家里大吵了一架之后你就昏迷了,是因为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严肃清并不提及几个小时前的事情,面容疲惫地看着邵天易,“你难得回家,先好好休息吧。”
“我就是听到管家说家里出事了才回来的,如果家里没事,平常的几句吵架拌嘴会让你昏迷吗?”邵天易并没有打算就让这件事情过去。严肃清身体一向硬朗,就算前段时间因为爷爷的事情导致伤神过度才缠绵病榻,可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也差不多好利索了,怎么会因为几句吵架就昏迷呢?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严肃清那股子霸道强势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瞪圆了眼睛看着邵天易,“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些晚辈不要插手管,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长辈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们说话。”
严肃清只是提高了一点点音量,呼吸就开始不畅,胸膛起伏明显急促起来。
看这个情形邵天易只能做出让步,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好吧,长辈的事情我们晚辈的确不好插手,今天的事情就先这样,我已经把公司的事情交给我的助手去做了,这几天我都会在家里。”
“子然呢,怎么没见她跟孩子?”严肃清下意识的看向邵天易门外。
邵天易略一迟疑,平稳的声线泛起了一丝涟漪:“子然她,她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我就没让她抱着孩子过来。”
“那就下次你们一家子一起回来吧。”严肃清有些失落的说完便低下头,闷闷地说,“阿俊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纪阿姨说。”
邵天易闻言看向纪珍,视线在纪珍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收回,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严肃清的卧室。
邵天易离开后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纪珍坐在床边,仍旧是维持着低眉垂目的样子,没有跟严肃清对视。
严肃清看着纪珍,动了动嘴角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低声长叹着。
“清哥,你不生气吗?”纪珍终于抬起头看向严肃清,眼神中透着一点不解,“是我情绪失控才会让你昏迷,我还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你就一点也不怪我吗?”
“生气,不过已经气过了。”没有了邵天易在房内,严肃清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下去,或许是因为躺在床上的缘故他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冷硬了,声音有些虚弱地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这件事情的确对你刺激不小,你这些年为这个家里付出了很多。你说的对,年轻的时候我大多都在部队里呆着,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这个家一直是你在操持,让你费心了。”
纪珍默不作声地瞧着严肃清,眸色加深了一些,继续听严肃清讲道:“老宅不是我的,给了子然我却瞒着你的确不对。你也发过火了,现在气应该消了吧。”
“你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阿俊吗?”纪珍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
“为什么要告诉阿俊,他是个晚辈,咱们长辈的事情不需要全部都告诉这些晚辈。”严肃清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可阿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都三十多岁了,有些事情不告诉他也不好。”
“在大也是我儿子。”严肃清笃定道,“我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阿俊就不要告诉,免得多生事端。你也不要提了,这件事就先过去吧。”
“好。既然你说不告诉阿俊,那我就不说了。”纪珍恢复了平日里的雍容贵气,温柔的点点头。
“我想跟阿俊说几句话,你出去把他叫进来吧。”
“好。”纪珍站起身走了出去,很快邵天易就走了进来,站在严肃清床边神情严肃地说,“你找我是要说不要让我追究吗?”
“是的。”严肃清点点头,虚弱的声音里依旧透着强势的味道,“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孩子不要管。我只是人老了,有时候缓不过气而已,也没出大事,你不用那么紧张。”
“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爷爷已经走了,你现在……”邵天易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何面对严肃清他总是没办法说出那些柔软的话语,每次他想说一切亲近的话语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想起母亲在世时他的冷漠无情。
邵天易张了张嘴,终是没办法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只好别过头去看向一旁:“既然你说不追究那我不会多事。你放心休息就好。”
“你这孩子,这世上不止还有我,你还有你弟弟。你跟你纪阿姨没有血缘关系,可你跟阿宽是兄弟。阿宽也是你的亲人,你作为哥哥还是要跟阿宽把关系处好一点。”
听闻这话邵天易移向别处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严肃清脸上,白净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笑意,极为认真地道:“我没有去找严肃的麻烦,已经算是跟她处好关系了。”
“你这是什么话?”严肃清不悦地看着他,只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加大音量。
“你最近一直在家里养病,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总之,我不想跟严肃有过于热络的接触,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点到为止的关系我觉得很好。没必要跟他处好什么关系。”邵天易直白地说,“如果没有纪阿姨,或许我跟他还可以关系好一些。”
“不准议论你的长辈。”严肃清瞪起了眼睛。
“是我失言了。”邵天易想起私人医生对自己交代的话,想到严肃清的情绪不能有过大的起伏只好改口说些别的,“老宅给子然的事情我想纪阿姨应该是知道了,不然她不会在家里大吵大闹。爸你现在身体有恙,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应该考虑一下了。子然已经有了爷爷给她的保障了,我有自己的公司我不要求什么,只是希望纪阿姨跟严肃那边能合理分配。”
“是啊,我现在的确身子大不如前了,是该想想家里这些东西该怎么分了。”
……
楼下客厅落地窗旁纪珍端正的站在那里,双手交叠地放于小腹前,仪态看起来十分优雅。
老宅的佣人们都有懂规矩,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这栋小楼里找不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