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运自为相以来,结欢宋朝,岁时修睦,无少间隙,帖服中外,靡有邪谋。
未几,改封晋王,授尚书令,赐以几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趋,左右护卫特置百人[六]。北法,护卫惟国主有之。帝以隆运勋大,恩数优渥,见则尽敬,至父事之,秦国王每日一问起居[七],至隆运所居帐二里外,已去盖下车,徒步而进;暨其回也,列揖于帐外,隆运坐而受之。帝或至其帐,亦五十余步下车,隆运出迎尽礼,帝亦先为之揖;及入,内同家人礼,饮膳服食,尽一时水陆珍品。诸国争为奇怪入贡,动骇耳目。隆运疾,帝与太后祷告山川,召番汉名医胗视,朝夕不离左右。
及薨,帝与后、诸王、公主已下并内外臣僚制服行丧,葬礼一依承天太后故事。灵柩将发,帝自挽轜车哭送,群臣泣谏,百余步乃止。葬干陵侧,诏影堂制度一同干陵。又诏诸处应有景宗御容殿,皆以隆运真容置之殿内。其眷遇始终,无与比伦有如此者。
隆运兄弟九人,缘翼戴恩,超授官爵,皆封王。诸侄三十余人,封王者五人,余皆任节度使、部署等官。隆运薨,无子,帝特以皇侄周王宗业绍其后。宗业,本齐国王隆裕之子。始封广王,未几徙封周王,历中京留守,平州、锦州节度使。宗业薨,葬干陵侧。宗业无子,帝复以周王同母弟宗范继隆运后,历龙化州节度使、燕京留守,封韩王。
论曰:古今天下有权臣,有重臣。权臣之权,其君危如缀旒;重臣之重,其国安如泰山。耶律隆运因缘中宫,策立明睿,镇服内外,无有邪谋,不可谓之非权臣,亦不可谓之非重臣也。遂乃释肺腑之戚,玉谱联名;席茅土之封,金枝入继。斯不谓之千载之逢而非常之遇欤!
刘六符
刘六符,平州人也。年十五,究通经史,兼综百家之言。长而喜功名,慷慨有大志。历事圣宗朝,为着作郎、中允,又为詹事、国子祭酒。兴宗时,为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
契丹聚兵幽、蓟[八],来求关南,时宋庆历二年也。
先是,西兵久不决,六符以宋朝为怯。又李士彬、刘平之兵屡败,宋朝旰食,积苦兵间。因说其主聚兵幽、涿,声言南征,而六符及萧英先以书来求关南十县。其书,皆六符所撰也。书至宋朝,富弼为回谢使。弼至没打河,六符馆之,谓弼曰:“北朝皇帝坚欲割地,如何?”弼曰:“北朝若欲割地,必志在败盟,南朝决不从,有横戈相待耳。”六符曰:“南朝若坚执,则事安得济?”弼曰:“南朝不发兵,而遣使好辞,更议嫁女益币,岂坚执乎?”六符引弼入见,往复辨议,兴宗大感悟,乃从弼所请。
是年八月,宋朝再遣富弼赉国书、誓书至契丹清泉淀金毡馆,许增以岁币二十万。时契丹固惜盟好,惟六符画策扬声聚兵幽、涿,以动宋朝。宋方困西夏之扰,名臣猛将,相继败衄,吕夷简畏之。
契丹既得岁币五十万,勒碑纪功,擢六符枢密使、礼部侍郎、同修国史。后迁至中书政事令。子孙显贵不绝,为节度、观察者十数人。
论曰:臣于庆历年间刘六符求关南一事,每为之三叹焉。契丹之祸,始于石晋割幽、燕,而石晋卒有少帝之辱;蔓延于我朝,而我朝澶渊之好、庆历之盟,极而至于宣和之战,祸犹未歇也。何则?天下视燕为北门,失幽、蓟则天下常不安[九]。幽、燕视五关为喉襟,无五关则幽、蓟不可守。晋割幽、蓟,并五关而弃之,此石晋不得不败,澶渊不得不盟,庆历之邀胁亦不得不为庆历也,至于宣和则极矣。六符之来,世以智计归之,而孰知产祸之由,已有所自来哉!
校勘记
[一]民以十牛易一马“易”原作“展”,据席本、通鉴卷二百六十九及薛、欧两五代史卢文进传改。
[二]文进在新州“新州”,通鉴卷二百七十、两五代史卢文进传俱作“平州”。
[三]文进攻新州不克文进名下原重“进”字,据旧五代史卢文进传辑录者引马令南唐书删。
[四]改枢密使兼行营都部署“行营都部署”,东都事略卷一百二十三附录一作“行营都统”。
[五]立梁王隆绪为皇帝时年十二后为圣宗“隆绪”原作“宗真”,“圣宗”原作“兴宗”,均据席本及本书纪年改。
[六]左右护卫特置百人“卫”原误“位”,从长编卷二十三改,下同。
[七]秦国王每日一问起居
“秦国王”原作“秦国二王”。长编卷二十三载此事作:圣宗“日遣其弟隆裕一问起居”。隆裕封秦国王,故“二”字乃衍文。席本作“秦、齐二王”,亦误。
[八]契丹聚兵幽蓟“蓟”原作“冀”,据长编卷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七等及席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