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晋出帝病不能征,遣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皇甫遇,悉兵阵于相州安阳水之南。皇甫遇与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将数千骑前觇,至邺都,遇辽师数万,遇等且战且却,至榆林店,辽师大至,二将死战,自午至未,百余合,杀伤甚众。日暮,安阳诸将怪觇兵不还,安审琦即引骑兵出。辽师自相惊曰:“晋军悉至矣。”遂引兵退。时辽帝在邯郸,闻之实时北去。
二月,辽发羸兵驱牛羊,过祁州城下,晋刺史沈斌出兵击之,辽以精兵夺其门,州兵不得还。赵延寿引兵急攻之。斌在城上,延寿语之曰:“使君何不早降?”斌曰:“侍中父子失计,陷身虏廷,忍帅犬羊以残父母之邦,不自愧耻,更有骄色,何哉?沈斌弓折矢尽,宁为国家死耳,终不效公所为!”明日城陷,斌自杀。
三月,辽师还军,南下晋都,排阵使符彦卿等来击,辽师败走。
夏四月,晋杜威等诸军会于定州。攻辽泰州,降之。取满城[二],获辽二千人。取遂城。赵延寿部曲有降者言:“辽帝还至虎北口,闻晋取泰州,复拥八万余骑南向,计来夕当至。”威等惧,退至阳城。辽师大至,晋师与战,逐北十余里,辽师逾白沟而去。晋师结阵而南,胡骑四合如山,诸军力战拒之,人马饥渴。至白团村,埋鹿角为行寨。辽师围之数重,奇兵出寨后,断粮道。是夕,东北风大起。营中人马俱渴,掘井辄崩。至曙,风甚。辽帝坐奚车中,命铁鹞四面下马,拔鹿角而入,奋短兵以击晋兵,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其势。诸将愤怒,皆愿出一战。符彦卿等引精兵出西门,诸将继至。辽师却数百步。风势益甚,昏晦如夜。彦卿等拥万余骑横击辽师,号呼声动天地,大败而走,势如崩山。至幽州,散兵稍集。帝以军失利,杖其酋长各数百。诸军引归。出帝亦还大梁。
六月,晋遣使如辽。
辽连岁入侵,中国疲于奔命,边民涂地;人畜多死,国人厌苦之。述律太后谓帝曰:“使汉人为胡主,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则汝何故欲为汉帝?”曰:“石氏负恩,不可容。”后曰:“汝今虽得汉地,不能居也;万一蹉跌,悔所不及。”又谓群下曰:“汉儿何得一饷眠?自古但闻汉和番,不闻番和汉。汉儿果能回意,我亦何惜与和。”
晋桑维翰屡劝出帝复请和,以纾国患。遣供奉官张晖奉表称臣[三],诣辽谢过。帝曰:“使景延广、桑维翰自来,仍割镇、定两道隶我,则可和。”出帝以辽语忿,谓其无和意,乃止。及帝入大梁,谓李崧等曰:“向使晋使再来,则南北不战矣。”
八月朔,日食。
丙午会同十年。晋开运三年。春二月朔,日食。
夏四月,晋定州指挥使孙方简叛降。
六月,辽攻定州,晋遣李守贞为都部署,将兵御之。
八月,晋张彦泽败辽师于定州北。
冬十月,晋遣杜威、李守贞将兵攻辽。
十一月,晋帅杜威、李守贞会兵至嬴州,城门洞启,寂若无人,威等不敢进。闻辽将高谟翰先已引兵潜出,威遣梁汉璋将二千骑追之[四],汉璋败死,威等遂引兵而南。
十二月,辽师大举入攻,趋恒州。杜威等闻之,将自冀、贝而南。张彦泽时在恒州,引兵会之,言辽兵可破之状,威等乃复趋恒州,以彦泽为前锋,与辽兵夹滹沱而军。辽兵恐晋军渡河与恒州合势,议引兵还;及闻晋军筑垒为持久计,遂不去。
磁州刺史李谷说杜威及李守贞曰:“今大军去恒州咫尺,烟火相望。若多以三股木置水中,积薪布土其上,桥可立成;密约城中举火相应,夜募壮士斫虏营而入,表里合势,逃遁必矣。”诸将皆以为然,独杜威以为不可,遣李谷出督怀、孟军粮。辽以大兵当晋军之前,潜遣萧翰将百骑出晋军之后,断晋粮道及归路。樵采者遇之,悉为所掠,有逸归者,皆称辽师之盛。又获晋民,皆黥其面,曰“奉敕不杀”,纵之南走,运夫在道遇之,皆弃车惊溃。
李谷密奏出帝,具言辽兵危急之势,请幸滑州及发兵守澶州、河阳,以备奔冲。杜威亦奏请益兵,晋诏悉发守宫禁者数百人赴之。威又遣使告急,还为辽兵所获,自是出帝与军前声问两不相通。开封府尹桑维翰以国家危在旦夕,求见言事,出帝方在苑中调鹰,辞不见;又诣执政言之,执政不以为然,退谓所亲曰:“晋氏不血食矣。”
胡文定公曰:史载维翰请见言事而不知其所欲言,读之者皆有遗恨。以愚度之,维翰非有他策,不过劝帝称臣谢过、割关南以增赂耳。此可以救目前之危,终不足以弥异日之祸。盖与夷狄共事,势均力敌,犹且见图,况为之下乎?
晋出帝欲自将北征,李彦韬谏而止。
晋奉国都指挥使王清战死。
杜威与李守贞、宋彦筠等谋降,威潜遣腹心诣辽,邀求重赏。辽帝绐云:“许以中国,与之为帝。”威喜,遂定降计。召诸将,出降表使署名。乃命军士出陈于外,军士皆踊跃,决为一战,及告以出降,令其释甲,军士大哭,声振原野。
辽帝遣赵延寿衣赭袍至晋营,慰抚士卒;亦以赭袍衣杜威,其实皆戏之耳。
威引辽帝至恒州城下,顺国节度使王周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