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深心
唐室宦官用事,呼吸之间,生杀随之。李太白以天挺之才,自结明主,意有所疾,杀身不顾。坡公作《太白真赞》云:“生平不识高将军,手浣吾足乃敢嗔。”此语甚妙。王介甫乃言太白人品污下,诗中十句九句说妇人与酒。果尔,真是咳嗽亦不可也。卓老有诗云:“天宝年间事已非,先生不醉将安归?”他人有心,余忖度之矣。
《阿房赋》蹈袭
杜牧之《阿房宫赋》云:“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陆傪作《长城赋》云:“干城绝,长城列;秦民竭,秦君灭”。傪辈行在牧之前,则《阿房宫赋》又祖《长城》句法矣。牧之云:“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盛言秦之奢侈。杨敬之作《华山赋》,有云”见若咫尺,田千亩矣。;见若环堵,城千雉矣。;见若杯水,池百里矣。;见若蚁蛭,台九层矣。;蜂窠联联,起阿房矣。;小星荧荧,焚咸阳矣。”《华山赋》,杜司徒佑已常称之,牧之乃佑孙也。当是效敬之所作。信矣。文章以不蹈袭为难也。
唐诗之盛不关选举
胡子厚日:人有恒言,曰唐以诗取士,故诗盛。今代以经义选举,故诗衰。此论非也。诗之盛衰,系于人心与学,不因上之所取也。汉以射策取士,而苏、李之诗,班、马之赋出焉,此岂系于上乎?屈原之骚,争光日月,楚岂以骚取人耶?况唐人所取,五言八韵之律,今所传省题诗多不工,其传世者,非省题诗也。
肃宗灵武之举非篡
唐玄宗奔蜀,太子即位灵武。其始为马嵬驿父老所留,其既为建宁王倓所劝,又其后为杜鸿渐、魏少游、崔漪、卢薛、李涵五上笺所迫,而太子实无利天下之心也。当时君父播迁,贼入长安,杀妃主皇孙数十人,刳心以祭,王侯将相,扈从车驾,留长安者,诛及婴儿。太子夜驰三百里至平凉,虽正位号,文武官不满三十人,太子何艳于此,而攘之于草莽荆棘之日耶?其后颜真卿区处河北军事,以蜡书达表于灵武,遂以真卿为工部尚书,并致赦书,亦以蜡丸达之。真卿颁下诸郡,又遣人颁于河南、江淮。由是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徇国之心益坚。民间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安,日夜望之,或时相惊日:“太子大军至矣。I“则皆走,市里为空。贼望北方尘起,辄惊欲走。京畿豪杰,往往杀贼官吏,遥迎官军,诛而复起,不能制。乃知灵武此举,真可收属人心,非乘危而利天下也。其后韦见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宝册,太子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权总百官,岂敢乘危,遽为传袭!”郡臣固请,坚不许,置于别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礼。其情亦可怜矣。而范祖禹乃以为叛君背父,冤矣。哉。!所可恨者,其罪全在杨国忠。当唐玄宗议亲征时,谓宰相曰:“朕在位垂五十载,去秋已欲传位太子,值水旱相仍,不欲以余灾遗子孙。不意胡逆横发,朕当亲征,且使之监国,事平之日,朕将高枕无为矣。”杨国忠大惧,退谓三夫人日:“太子素恶吾家,若一旦得天下,吾姊妹命俱在旦暮矣。!”使贵妃衔土请命于上,事遂寝。若使国忠从上言,不致有灵武之事。竟以怙恩惧祸之故,致使他日父不得正其终,子不得正其始,既乱人家国,又乱人纲常。若国忠者,马嵬死晚矣。
唐以失形势致乱
唐安禄山既犯东京,眷留不去。李泌、郭子仪皆请先取范阳,以覆其巢穴。肃宗急于收复,不从其策,由是遂失河北,终唐之世,不能复。黄巢横行入广,高骈请分兵守郴、循、梧、昭、桂、永数州之险,自将由大庾度岭击之。使从其言,直罝中兔尔。而当国者曾莫之省,巢果复出为恶,遂致滔天。此数公者,真所谓识形势者也。而唐两失之,其取败宜哉。
房琯用违其才
张玄羽日:房琯所谓治世之能臣耳。肃宗用违其才,所以一败而不振。若收复之后,令琯从容讽议,镇静庙堂,以抚摩残喘,毋令谗邪间之,当必有可观者。方用而疑之,方疑而将之,既败而一逐不收。人皆嗟琯之不尽其用,予独悲琯之不逢其时。
房琯长策
司空图咏房琯诗云:“物望倾心久,匈渠破胆频。”注云:“天宝中,琯奏请遣诸王为都统节度,安禄山见分镇诏,拊膺叹日:’我不得天下矣。‘。”盖当艰危之际,以亲王重藩分布外镇,自能夹辅王室,统系人心。司空图诗盖指此。杜子美挽公诗,所谓“一德兴王后”,亦指此事。《唐书》因其陈涛斜之败,遂没其善,可惜也。杨铁崖咏史,目之为”腐儒”,又以王衍比之,过矣。!房后谪广汉,有政绩,唐诗人咏房湖者,多称仰之,今不悉记云。[余按李德裕尝言:昔玄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阁,天下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向使天宝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处九州,何至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哉。!观此,则房琯所奏,信救时之良策也。
杜子美隐德
杜子美,诗人之豪也。初拜右拾遗,即上书论救房琯,语甚切,至几以得罪。此岂附膻下石之徒比耶。!世谓文人无行,殆虚语耳。
杜子美诗意
焦澹园日:杜诗”三分割据纡筹策,万里云霄一羽毛”。人以三分割据为孔明功业,不知此其所轻为,正如云霄一羽毛耳。必也。偶伊、吕而失萧、曹,乃尽公之才。惜乎。运移身歼,仅以三分之业自见,此天也。非人也。此诗八句一意,读者逐句解之,失其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