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使少知治体者得在下风。致此非难也。陛下谁惮之而久不为此。今天下之势方倒悬。天子者。天下之首。蛮夷者。天下之足。夷狄征令。主上之操也。天下供贡。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甚为执事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必系单于颈而制之死命。不猎猛敌而猎田豕。臣窃为陛下不取又今卖童仆者。为之文绣。衣之丝屡。富人嘉会。以绮縠覆墙屋。是故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天下之不危者。殆未之有也。三代有天下之长。而秦享世之短。
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始生而教。固以行矣。成王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太保保其身体。太傅傅其德义。太师导之教训。又为置之三少。皆上大夫。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逐去邪人。不使见邪行者。皆选天下端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生则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孔子曰。幼成若天性。习惯若自然。及太子少长。即入于太学。承师道问。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诽谤之木。敢谏之鼓。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敬也。养三老五更。所以明孝弟也。行以和鸾。步中采荠。趋中大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三代所以长久者。其辅翼太子。必有此具也。及秦即不然。弃礼义辞让。而上告愬刑罚。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非斩劓人。则夷三族。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杀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视杀人如刈草莞。岂惟胡亥之性恶哉。所以导之者非其理也。人主之所慎。在其所趋舍。以礼义治民者积礼义。以刑罚治民者积刑罚。礼义积而民和亲。刑罚积而民怨倍。教化行而民康乐。法令行而民哀戚。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古者圣王制为等列。而天子加焉。
故其尊不可及也。廉耻节俭。以治君子。大臣有罪。赐死而无戮辱。古者大臣有大谴呵。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于上。不执缚系引而行。有大罪。北面跪而自裁。上不使人挫折而刑之。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设廉耻以遇其臣。臣下则厉节行以报其上。上善其言。自是大臣有罪不及刑狱。谊又以为代边近匈奴。而梁淮阳皆小。不足以御扞齐赵。淮阳足以扞吴楚。则无山东之忧。万世之利。昔秦苦心劳力以除六属。今陛下垂拱以成六国之祸。不可以言智也。虽身之无事。万年之后。传之弱子。不可以言仁爱。后上徙淮阳王武为梁王。王四十余城。有长星出于东方。
九年夏大旱。
十年冬。上行幸甘泉。将军薄昭有罪自杀。张释之为郎。十年不得调用。欲归。袁盎贤之。言于上以为谒者仆射。上幸上林苑。释之从。登虎圈。上问上林尉禽兽簿。尉不能对。虎圈啬夫代尉对。响应无穷。上曰。为吏不当如此邪。诏释之拜啬夫。欲为上林令。释之进曰。陛下以周勃张相如何如人。上曰。长者也。释之曰。此两人称为长者。言事曾未出口。岂若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任刀笔吏。争以苛察相高。故政陵迟至于土崩。今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争。口辩无实。上之化下。疾于影响。举错不可不察。上曰善。乃止。拜释之为公车令。时梁王来朝。与太子共载。入朝不下司马门。释之禁止不得入朝。劾奏不敬。上乃免冠谢太后曰。教儿子不谨。太后使使承诏赦太子及梁王。乃得入朝。后为中郎将。从上至霸陵。上望北山。凄然伤怀。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漆。其坚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可隙。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上称善。
十一年冬十有一月。上行幸代。春正月。上至自代。夏六月。梁王楫薨。无子。国除。楫。上之少子也。好读书。上爱之。故以贾谊为傅。王堕马薨。谊自伤为傅无状。旦暮哭泣。岁余亦卒。谊时年三十。初河南太守吴公。以谊为门下吏。吴公以治郡第一。征入为廷尉。荐谊为博士。至太中大夫。时年二十余。表陈政事。建立制度。上以谊才任公卿。绛侯灌婴等害之。上乃疏之。后谊为长沙王太傅。谊过湘水。作赋以辞吊屈原。为傅数年。上复思谊。乃征之。上方坐宣室。感鬼神事。与谊言至夜半。移席就之。既罢。上曰。吾久不见贾生。自谓胜之。今见不如也。以为梁王太傅。贾谊谓汉土德。所着述凡五十八篇。匈奴寇边狄道。
十二年冬十有二月。河决东郡酸枣。溃金堤。春正月。赐诸侯王女邑各三千户。二月。出孝惠后宫美人令得嫁。三月。诏曰。孝弟。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民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直。吏民之所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其遣谒者劳赐各有差。及问民所疾苦。是岁吴有马生角在耳前。上向右长三寸半。左角长二寸半。围皆二寸。本志以为吴后举兵为逆之象也。
十三年夏。除秘祝之官。诏曰。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弗取。其除之。名山大川。其在诸侯封内。各有自奉祠。天子之官不领。齐及济南国废。令太祝岁时至祠。夏五月。诏除肉刑。时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淳于公有女五人。无男。尝骂其女曰。生女不生男。缓急无有益。小女缇萦自伤泣。乃随父到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国皆称廉平。今坐法当刑。妾闻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赎。虽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妾愿没身为官奴。以赎父刑。使得自新。天子悲怜其意。遂下令曰。夫训导不纯。而愚民陷焉。或欲改行为善。其道无由也。夫刑者。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复。何其刑之痛而不得理也。其除肉刑。有以易之。遂改定律。六月。诏除民田租。
荀悦曰。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今汉民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然豪强富人。占田逾侈。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强之暴。酷于亡秦。是上惠不通。威福分于豪强也。今不正其本。而务除租税。适足以资富强。夫土地者。天下之本也。春秋之义。诸侯不得专封。大夫不得专地。今豪民占田。或至数百千顷。富过王侯。是自专封也。买卖由己。是自专地也。孝武时。董仲舒尝言宜限民占田。至哀帝时。乃限民占田。不得过三十顷。虽有其制。卒不得施行。然三十顷有不平矣。且夫井田之制。宜于民众之时。地广民稀。勿为可也。然欲废之于寡。立之于众。土地既富。列在豪强。卒而规之。并有怨心。则生纷乱。制度难行。由是观之。若高帝初定天下。及光武中兴之后。民人稀少。立之易矣。就未悉备。井田之法。宜以口数占田。为立科限。民得耕种。不得买卖。以赡民弱。以防兼并。且为制度张本。不亦宜乎。虽古今异制。损益随时。然纪纲大略。其致一也。本志曰。古者建步立亩。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