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与鲁王带了诸将,点起三万人马,登时往魏。行了多日,早到了宜梁城,孙膑传令驻军,营安五座,帐列五花。鲁王与孙膑坐于中军,令人马围了各门,鸣锣擂鼓,喊杀连天。各门头目飞奔入朝,奏魏王道:“祸事到了!庞驸马领兵出去,只说伐齐,谁知指齐挟赵伐燕,将人马屯在燕邦,惹得齐国孙膑兴兵不计其数,把各门围住,即日攻打进城,势在燃眉,合当亟退。”魏王闻奏,大惊道:“庞涓好没来头!原说领兵伐齐,怎么指齐挟赵伐燕?这事怎解?”问众文武谁敢领兵迎敌?众官一齐奏道:“启上我王,那孙膑乃是鬼谷仙师徒弟,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朝中除庞驸马,没个是他对手。为今之计,可速速差人到燕邦,宣取庞驸马统兵回来,庶几齐兵可退。”魏王听了,即着徐甲赍旨到燕邦,宣庞涓统兵回国。
徐甲领旨,登时上马出城,被袁达举起宣花斧上前挡住,大喝道:“哪里去的?”徐甲手中没甚器械,不敢与他争持,忙下马道:“奉魏王命,到燕邦宣庞驸马统兵回来。”袁达道:“既要取庞涓兵回,饶你性命,放你去教他及早回来,等俺爷和他厮杀。”徐甲满口答应,逃得性命,上马趱行,星夜奔至燕国幽州城下庞涓营中,把魏王旨意开读。
庞涓闻得齐国孙膑领兵围了魏城,就问徐甲道:“既是我国被齐兵围了,难道朝中再无一将领兵退敌?”徐甲摇头道:“那孙膑法术精奇,剪草为马,撒豆成兵,朝中文武闻说孙膑哪个不心寒胆裂!除了驸马,没个是他对手。况且众文武都说你无故招此祸,一发没人出头。”庞涓道:“怎么是我招祸?”徐甲道:“不是你无故领兵出来指齐挟赵伐燕,焉致齐兵伐魏。”庞涓怒道:“待我回去退了齐兵,慢慢与那尸位素餐的讲理。”传令大小三军拔营回国。
那些人马,听说拔营,一齐回旧路而走。正行之间,哨马来报:前面百翎关了。徐甲对庞涓道:“百翎关是赵国地方,兵马往这里回去,一则惊动了赵国生灵,二来回国路远,又耽搁日子。”庞涓道:“不妨,还走原先的来路。若贪近往别路走,倒要使赵邦说被燕兵杀败,往别路逃回了。”吩咐众军:“去叫开关,说我要统兵回国。”前军赶到关前,厉声高叫,守关头目报与蔺相如知道。
蔺相如不快活道:“这厮去打从这里过,来又打从这里过,明明欺挟我赵邦。”廉刚道:“庞涓此来,必被燕兵杀败,乘其兵疲将瘁之际,不要放他过去。待我领一队人马挡住,不许过关,教他往别路走。他若知趣走了别路便罢,若要过我百翎关,杀得他马败兵消,也见赵邦不受人挟制。”蔺相如道:“此言有理。”
廉刚就点了万余精锐,披挂上马,大开关门,拥兵挡住。庞涓闻说关里杀出一支兵马,挡他归路,即传令暂且扎营在新河边道,遂自领前军杀到关口。庞涓大呼道:“快快开关,让我过去!”廉刚在关上叫道:“庞涓,你不要往这路走的好。若要我开关,过一个杀一个,只杀了你的狗命不足怜惜,可惜又要伤了魏国许多兵马。”气得庞涓两眼都脱出来,便叫兵士攻进关去。廉刚令人马一齐杀下,两军战了数合,廉刚力不能胜,拨马回关,被庞涓赶上,尽力一刀,把廉刚腰斩在地。其余兵卒杀损了一半,逃窜了一半。此时天色将晚,庞涓取胜回营。
徐甲道:“乘今日得胜,连晚可发兵进关去。”庞涓道:“有心耽搁,何在一晚,明早进关不迟。”当晚,卸甲解胄,营中大设酒筵,畅饮一回。乃至酒罢,庞涓对徐甲道:“连日辛苦,今晚可睡早些,明日好趋兵回国。”徐甲道:“有理。”两人遂分营寝讫。到了二更时分,只见燕国孙操父子三人,带领一支人马,人尽衔枚,马皆勒口,来到新河边,刀斩枪刺,直杀奔魏营中来。金鼓齐鸣,喊声震地。魏营军士都在梦中惊醒,人不及甲,马不及鞍,黑夜无心战斗,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庞涓只闻得兵马劫营,也不知何处的兵马,带着瞌睡,唤起徐甲,带些小军,掣刀上马,一道烟便往前逃窜。孙操父子把庞涓人马三分之中杀散二分,天色未明,收拾人马回燕国去。
次日清晨,庞涓聚集败残人马,探马来报,才晓得是孙操父子领兵劫营。庞涓顿足捶胸,心下思忖道:“怎么被孙操那厮杀坏了大半人马,有何面目去见魏王?”就令人马且屯在新河边,消停几日再去。
是日,坐在营中纳闷,忽听得操琴之声远远而来,聆其音,甚是悠扬清逸。但觉:巫山夜雨弦中起,湘水秋波指下生。白璧黄金虽有价,高山流水少知音。
庞涓听了一会,就令军士去探听是哪里操琴。军士去了不多时,走来回复道:“弹琴的是新河里一位先生。那先生青袍皂盖,羽扇纶巾,自驾一叶小舟,舟内放了一张条桌,桌上摆一炷香、一张琴、一卷书,从上流放下来了。”庞涓闻说,即忙出营,行到新河边观看。须臾,舟到岸边,先生把舟系了,取了那卷书,走上岸来。
庞涓近前施礼,就邀先生入中军帐内坐下。
庞涓问道:“先生尊姓大名,从哪里来?”先生道:“贫道姓肖,名古达,向从云梦山鬼谷仙师学道。敢问足下高姓尊名?”庞涓道:“我姓庞名涓,也是鬼谷仙师徒弟,一向在云梦山不曾与先生相会。”肖古达道:“我学道在前,你学道在后,如何能够会着?”庞涓道:“既然如此,先生是师兄,我是师弟了。请问师兄带的是什么书?”肖古达道:“这一卷是《七箭定喉书》,恐其遗失,所以带在身边。”庞涓道:“有什么用处?”肖古达道:“内中是魇镇毒法,非寻常用得的。”庞涓道:“敢问师兄借瞧一瞧。”肖古达就把书递与庞涓。庞涓展开看了一遍,暗暗欢喜,想:“这书日后亦有用处,不要还他。”把书藏入袖内,又说些闲话。古达告别,庞涓送到河边。
古达暗想,这人好贪便宜,才得一刻之交,就把我《七箭定喉书》藏在袖中去,不说起还我,待我问他讨看,遂开口道:“大人,多劳相送。适把那卷书藏在袖中,如今可把还我。”庞涓道:“暂留在此,借我细看一看,另日奉还。”肖古达道:“说得好笑。从此一别,不知几时可会?你又不知我的去路,何处送书还我?”庞涓道:“也罢,你另日到我魏国,我就奉还。”古达道:“人说你雕心鹰爪,最多狡猾,话不虚传,我的书怎么就不肯还我?今舍与你罢,从此以后不与你这歹人往来!”庞涓听骂个“雕心鹰爪”,心下大恼,伸出手去要执古达,要往新河里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