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朝直到宋徽宗赵佶,已经第八帝。八帝徽宗在位时,杨氏门中第八代玄孙杨金豹,也正在为保大宋疆土的安全而出任边关大帅,镇守在边陲要塞雁门关。杨金豹的伯父杨土亮虽说年迈,仍未解铠甲,在东京汴梁官拜殿帅之职,保驾护京。老杨家除这爷俩一里一外在保驾御敌之外,余老太君带杨氏一门寡妇及杨金豹之子、杨家将第九代玄孙杨满堂等人,已经辞朝,回归西宁故里。一家人在西宁老家晨兴夜寐,春种秋收,过起了田园生活。且说这一天,距汴梁城以西二十多里的路上,有一人一马向京城徐徐驰来。就只见这匹马通体洁白,像一团雪似的,没有一根杂毛。这匹马,马耳尖削,四蹄阔大,马尾巴足有三尺多长,没有绑扎,随风飘洒,好似白绫素缎一般。马配革辔丝缰、虎皮鞴、牛皮鞍,铁过梁上缠着八股银丝拧成的银绳,阳光下烁烁放光,非常的漂亮。再瞧马背上这位少年,更是不凡。这位少年看上去有十六、七岁,头扎黄缎子结巾,反打飞鹰带。两鬓边各有一条帛带随意而饰,微风吹拂之下,“呼嗒嗒"伴风做响。少年身上穿着黄色湖绉做的箭袖、滚裤,衣摆袖头上密匝匝绣满云图牙边。腰间扎黄色丝绦,丝绦的结打在腰的左侧,还垂着二尺长的黄穗子。少年年纪虽不大,却已发育成熟,长的身高体壮。往少年脸上看,只见雁眉下一对虎目,悬鼻下两片红唇,面色白里透红,润中有光。但毕竟是年轻,少年还显得有些稚气未消。此时,就见少年用脚上的矮靿快靴轻轻往里一扣,坐下的宝马四蹄一蹬,一股黄尘就被远远甩在屁股后边。这匹马跑起来,才真叫快!
少年纵马跑了一段路,再次放慢速度,不紧不慢的往京城而来。
突然间,他双眉一耸,虎目一亮,两臂往回一收,勒缰停马,翻身下了马。少年低头在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然后又蹲下身来,仔细向地面察看。他看见了什么?原来地下有一溜暗红的斑斑血迹!顺着血迹,少年向身后看,只见血迹是从一条由北而来的岔路上断断续续滴落而来。再往前看,前面不远处,赫然凝着一滩鲜红的血迹!少年紧走几步,到了那滩血迹跟前,果然发现路边沟里没腰高的荒草丛中躺倒着一个人。少年纵身跳到沟里拨开草丛,见这是一个丫环打扮的姑娘,身上穿着缎裤绣袄,从衣着上看,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丫鬟。这丫鬟腹部受了伤,伤口处殷红的一片血水快凝住了,看情景伤得时间不算短。少年伸手在丫鬟鼻下试了试鼻息,心里有了底,不是致命的伤,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的。他从这丫鬟衣襟上解下系在那里的香罗帕,垫在姑娘的伤口上,又迅速解下自己的丝绦,把姑娘肚子上的伤口勒紧,止住还在外浸的血,而后抱起姑娘的头,轻轻摇晃:“姑娘醒醒,姑娘,你醒醒——”叫了一阵,那姑娘慢慢睁开了眼睛,见有个男子在眼前,一阵惊慌失措:“你,你是什么人?”少年微微一笑:“别怕,我是过路的。见你负伤昏倒,特意来帮你一把。姑娘,你是怎么负的伤?看样子像是刀伤,莫非是遇上了歹徒强人不成?”姑娘听说是过路的人,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又听少年问怎么负的伤,姑娘猛地将身体一挺,顾不得又一阵剧痛袭来,急急地说:“公子,快去救人!”“救人?如此说还有别的人负了伤?”“不是,不是。是当今圣上地公主被歹人劫走了!”“啊?!公主遭劫?”“正是。公主她——”姑娘说到这里,因气短说不下去了,“呼哧呼哧”喘息不止。那位少年可是焦急万分,皇上的女儿被人劫走,这可是能引起天下大乱的事,能不急吗?少年急不可待的问:“姑娘,是什么人劫走公主,在什么地方?”姑娘缓过口气来:“劫公主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只记得为首的一个扎着黑头带,长一脸黄胡子。他们将公主绑在一辆马车上,往、往北——”姑娘说到这里又昏厥过去。
少年唤了一阵,姑娘再没醒。公主遭劫,去向不明,生死难卜,救公主脱险是刻不容缓的事。少年只得把姑娘抱到路边,正巧赶上有辆要进汴梁城的驴车路过,少年拦住驴车,向驾车的老汉讲明情况,又掏出一大锭白银,拜托老汉将姑娘送到汴梁城。然后,少年纫蹬扳鞍飞身上马,两腿一扣马肚子,这匹战马“咴咴”一声长嘶,四蹄蹬开,闪电一般飞驰而去。从那位姑娘负伤的情形看,公主遭劫不是一时半晌的事了,这位少年还能追的上吗?列为别急,少年跨下的这匹白马,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它名字叫的也好听,叫做“雪里寻梅”。这匹马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那么,这匹马为什么叫“雪里寻梅”呢?原来,翻掀起这马的白毛,就能看到马身上有八朵红色的梅花痔。梅花痔花分五瓣,鲜艳醒目。可是要将那马身上的白毛顺着抹平,却半点梅花痔的痕迹也不露,依旧是通体银白,如霜似雪。而且,这马身上的八朵梅花红痔随着一年四季的不同,位置也发生变化,要不然怎能称之为“雪里寻梅”呢?且说那少年纵马疾驰,向北跑去。少年心里有数,就顺着那溜血迹追,准能找到出事的地点,然后再寻踪觅迹往下追。只要公主还活着,说什么也得将公主设法救下来。少年想的果然不错。循着血迹,人马就到了一片树林之中。少年举目四下观瞧,呀!不由得寒彻骨髓,后脊梁冒出一股冷汗。就见左前方躺着三具血淋淋的丫鬟的尸体,一个个项断胸透,肚破肠流,惨不忍睹。少年拧眉闭目深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心里一阵“呼呼”乱跳。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事。着实不忍心让几个丫环暴尸荒野,少年本打算下马把尸体遮掩一下,可转念一想,人死不能复生,罢了,还是搭救公主要紧。少年立马四处看了看,便圈马回头,返回大道之上。少年记得,适才那位负伤的姑娘说,公主是被人绑在一辆马车上劫走的。他在树林中四处细细看了一边,见林中曲径幽微,小道很窄,根本走不了马车,所以返回大道。少年料想,歹人绝不会逃往京城方向,就按刚才那姑娘说的,往北去追吧。再往下追可就没有血迹可循了。
好在这条路虽有曲折弯转,却没有可以能使马车通行的岔道。少年紧催骏马,那匹宝马真是追风逐电,如离弦之箭,撒着欢向前狂奔。这“雪里寻梅”正撒着欢往前跑,猛觉缰绳嘣地兜紧,嚼子勒得嘴角生疼。噢,这是让我听下来,好吧!“雪里寻梅”随着那缰绳一紧,昂头挺胸,前蹄腾空,紧接着后腿一蹲、前腿一绷,四蹄落地,就“钉”在那了!真是匹好马,行如风,住如钉。马上少年提缰住马,是他犯了难了,眼前路一分为二,都是车马可行之路,劫去公主的人会走哪条路呢?少年催动坐骑在两条岔路口徘徊察看,可两条路上都是蹄印车辙纷纷乱乱,一时也辩不出哪条路上的辙印是新留下的。少年急得鼻窝鬓角汗珠涟涟。如果是贸然随意顺一条路往下追,万一错了,则是背道而驰,上哪儿救公主去?可总在这岔路口转悠,时间一久,搭救公主一事也得落空。少年正在这里为难呢,忽听路边一棵大树后有人“哼哧”,忙催马下到路边。少年下马转到树后一看,就见树下躺着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可是与众不同。一般要饭的都是衣衫褴褛,麻衣布裤,遮住腚就不错了,脚上有没有鞋穿还说不一定。可这位要饭的,身穿一件霜宫绸湘绣员外麾,下着绮罗碎花长裤,乌皮六合靴。这身穿戴放别人身上,让人一瞧,不是五品以上的朝官,也是京城腰缠万贯的显贵,可放在这位身上就不行了,怎么呢?脏的令人作呕。那员外麾上粘乎乎油腻腻一片,根本辩不出本色儿,绮罗裤上,屁股上沾的是马粪牛屎,膝盖上蹭的是炕土烟灰,那双六合靴呲牙咧嘴,五对儿脚趾头露出了仨。再往脸上看,那可真叫作蓬头垢面,乌鼻皂眼。裹着泥打着绺的花白头发遮住半张长脸,鼻沟嘴角处是汤汤水水、粘粘乎乎,弄不清沾的都是些啥,只是招得不少大个儿擦的苍蝇围着“嗡嗡”打转。耳朵眼儿快被耳屎油垢糊满了,里边的东西能抠出二两三钱来。这主儿斜靠在树下,半躺半卧、半昏半醒,眼发蓝、脸泛青,饿得直哼哼。少年用心打量一番这个老乞丐,暗中叫奇,心说:眼下中原确是灾害不断,行讨要饭的实在不少,随处可见,可从来也没见到过穿这身打扮的人要饭讨食呀,看起来此人必定是有些来历。少年想的不错,这个老乞丐确实不是寻常之辈。他曾经也是显赫一时,是在京城街中一跺脚,汴梁城四角乱颤的主儿。他到底是谁呀?他乃是曾官拜左丞相之职的申国公章惇。当朝的丞相、申国公如何会沦为乞丐呢?说来话长。这章惇在朝为官时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残害忠良,贪赃枉法,什么坏事都做,坑害了不少人,也结了许多怨。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毖”嘛。章惇有个外甥叫姜贵,从江宁府投奔舅舅来到汴梁。章惇为官多年,搜刮了很多民脂民膏,想外甥远道来投靠,不过就是为沾光讨巧,弄得个食丰衣锦罢了,就给了姜贵为数不少的钱财。姜贵手里有了钱,一是不想坐吃山空,二来也是贪得无厌,就想依仗舅舅的权势,用这笔钱在汴梁街面上开一座银庄。于是,请先生看风水,在繁华地段选了处好地儿,把原来的房主生搬硬撵给赶走,这就要装修门脸儿,挂匾开张。该着姜贵不走财运,当朝太师蔡京的儿子蔡猛也恰好相中这个铺面。这蔡衙内横行霸道,说一不二,当时就想把这铺面抢过来。姜贵初到京城,不谙官场险恶,又不认识这位蔡衙内,心想:就凭我舅舅在朝的势力,只有我骑在别人头上屙屎的份儿,谁敢在我这太岁头上动土?这俩人当下大打出手,各不相让。姜贵搬出舅舅申国公章惇压人,他哪知道对手的靠山比他硬的多。当时那蔡衙内得知姜贵是章惇的外甥,再没多说,冷笑一声扬长而去。姜贵还以为人家是怕了他呢。岂不知蔡衙内是要回去请出其父蔡京来借机弹劾章惇,置章惇于死地,以解心头只恨。果然,蔡京听说儿子在外受了章惇外甥的气,勃然大怒,细问缘由,蔡京不由心中狂喜。
蔡京为何又转怒为喜了呢?原来,蔡、章二人在朝都是官高爵显,两人揽权争宠,胡不相容,蔡京早就把章惇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在想寻机让皇上将章惇罢官削职,以除心患,也好独揽大权,正愁着没借口,找不着把柄呢。闻听章惇出钱让外甥开银庄,蔡京心中暗自高兴:即回来了!主意已定,过了两天,蔡京在陪徽宗下棋时,奏了章惇一本,说章惇为官不廉,多借官职之便中饱私囊。徽宗对章惇原本也是很宠信的,不甚相信蔡京所言,便问蔡京,章惇不廉可有凭证。蔡京回奏说,章惇搜刮民财、克扣贡品,百姓、群臣多有议论传言。现在,章惇又借外甥姜贵之名,在京城私开银庄,以掩众人耳目。家资不丰,如何开的起银庄?可见章惇家产在京城也是富甲一方。如此家产,从何而得?圣上不可不察。蔡京添油加醋,一番神说,徽宗也就犯了疑心。蔡京见徽宗生疑,又说,圣上如不相信,不妨先将章府查封,清点家资。如果章府的家资和他在朝为官的俸禄相差不多,就说明章惇为官不廉的传言是假,是有人居心不良要诬陷章丞相,这样一查就给章惇正了名,洗刷个清白;如果经查,章府家产过丰,他又说不出个别的来钱道儿,就是他假公济私,贪赃枉法,圣上就可按律严惩,也好来个杀一儆百。这正应了《龙韬》上“杀贵大”的话,惩戒了章惇这样官位高的人,圣上就更加增加了威严,显示了贤明,何乐而不为呢?徽宗听了蔡京这番话,还能有啥说的,大大褒奖一顿太师的耿耿“忠心”,于是降旨,查封章府,清点家资。其实,蔡京心里有数,一查准查出个大赃官来。当今在朝为官的,有几个不往自个儿兜里划拉东西的。果不其然,从章府抄出来的东西可太多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单是外国向大宋进献的贡品就有几十件,有几件还是当初徽宗颇为欣赏的珍品。要说章惇这胆子也真够大的,连皇上的爱物都敢往家偷。这真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章惇这官是当到头了。见章惇如此“财”胆包天,徽宗当然不能轻饶了他。不过,徽宗对章惇还是手下留情,没要了他的脑袋,只将他一撸到底,贬为平民,没收所有房屋家产。章惇的官也撸了,钱也没了,树倒猢狲散,章府的丫环家将、亲朋故旧“呼啦”一下,走的走、溜的溜,连章惇的三妻四妾,也是个人顾个人,揣着自己偷留下的金银细软,各奔前程去了。章惇只有一个儿子,平时与达官阔少交游,仗着他爹的权势没少得罪人,他爹这靠山一完,不少人扬言要找他“理论理论”,吓得他也偷偷逃出京城,连他爹章惇也不知他逃往了何处去了。从此,章惇便落得个孑然一身,光棍一个,房无一间,地无一拢,没几天就开始饿了肚子。没办法,章惇沿街乞讨,可是京城的百姓凡认识他的,没有一个给他半点残羹剩饭。开开门一看是章惇,二话不说,“咣当”门就关上了,这还是不错的。
有的一看是他,冷冷一笑,说:“噢,是章大人,要饭哪?对不起,您来晚了,剩饭刚才都喂了狗了,改天吧,兴许狗不饿还能剩给您一星半点的。”章惇听了这话,只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这才真叫恶有恶报呢。仅靠一些素不相识得人偶尔给一点吃的,是活不下去的。章惇决定离开京城,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许还能苟延几天性命。一清早章惇出了京城,晌午已过才走到这岔路口,饿得实在走不动了,躺倒在路边大树下,正被欲救公主的这位少年遇见。少年小将不认识章惇,不过他已看出这个老乞丐非同寻常,故而出语谨慎:“老丈,讨扰了。看情形您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难之事,或者……,是否腹中饥渴?”章惇迷迷瞪瞪,撩起眼皮,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位英俊后生,又问他是不是腹中饥渴?没错,现在就是想吃,没别的想法:“噢,对对,小老儿饿、饿呀,……饿得怕是要不行了……,公子能、能否赏赐一点吃的,救我一命,……救我一命。”章惇是有气无力,看样子马上就要成了饿殍死倒了。其实也有一半是装的。少年很爽快,回身从鞍韂下的牛皮囊袋中取出几个白面馍馍,递给章惇:“老丈,在下身边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这几个馍馍,您将就充饥吧。”章惇一见,忙双手接了过来,连“谢谢”都顾不得说,张嘴就咬,三口两口一个馍就下了肚,噎的他直翻白眼,打嗝伸脖,半天才顺过气来。少年耐着性子,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才问:“老丈,在下还有一事烦请老丈帮忙。”章惇三个馍下肚,眼睛也亮了,底气也足了,他左手一抹腮帮子:“行行,只要有吃的,帮什么忙都行。”“请问老丈,刚才可有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马车?什么样的马车?”“嗯――,我想那马车一定很可疑,车上东西不会很多,肯定是盖着。可能还有两三个人骑马跟随。哦,对了,其中一个头扎黑头带,生一脸络腮的黄胡子。”章惇斜着眼:“公子,听你这话,你根本就没看到那辆马车,对吧?”“正是。”“那你打听它做啥?”“老丈,实不相瞒,那是几个歹徒,车上藏有被他们劫持的姑娘!”
“喔――原来如此。”章惇眯起眼,琢磨开了:看你小子急得那样儿,人马累的那样儿,被劫的不是你妹子就是你媳妇,为别人绝犯不上只身一人去追赶一帮人,冒多大险?嗯,趁他急着救人,我得敲下笔钱来,不然继续赶路非饿死途中不可。想到这,章惇撩起眼皮,慢吞吞地说:“你问从这过得马车,是由南往北的,还是由北向南的呢?”“是由南向北而去的。”“这可就有些难了。公子你看,这由此向北可是有两条岔道哇。”少年心里这个急呀:不是因为有这两条岔道我还用的着在这儿耽误工夫问你吗?“老丈,在下想问的就是那辆可疑马车是顺哪条路向北而去的,还请老丈费心想想。”章惇皱皱眉头,拧拧太阳穴,想了会儿,说:“好像有这么个长着一脸黄胡子的大汉,催着辆马车从这经过。”少年眼睛一亮:“他们是从哪条路而去?”“哎呀,这个――,往哪条路去了呢,哎,刚才我是没留神,没在意,公子,你先别太着急,容我慢慢给你想一想。”慢慢想一想?少年心说:你这慢下去,那便可不等你,再耽搁一会儿,怕是什么都晚了。可眼前就这一个可问路的人,真是急不得、恼不得。“老丈,救人之事刻不容缓,烦请您老劳心费神回忆一下。”章惇佯装想了一会儿,接着双手一抱头:“哎哟、哎哟,公子呀,我这脑袋一核计事就疼痛难忍。哎哟不行、不行,太痛了。这都是连日来水米没沾牙,身体亏虚,脑筋迟钝,不吃点好的补补亏虚怕是不行了。”少年想:噢,这是冲着我要钱呢,这老头可够有心眼儿的。于是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递给章惇:“这点银两老丈收下,权做今后将养身体之用。还望老丈费心指路。”章惇欣喜若狂,伸手抓过银子,抱在怀里,生怕少年再要回去似的。要说章惇手中过过的钱财该是无计其数,放在过去,两个银元宝章惇是不屑一顾的,更甭说要紧抱在怀里了。可今非昔比,时过境迁,今天这两锭银子是可以活命的钱。章惇忍不住又捧出银锭翻看,突然他停住手,抬头看看少年,又低头瞅瞅银锭,问道:“这银子是你自家存银,还是从银庄兑来的?”“此乃鄙宅所存。”“如此说你是曾居京城天波府的杨门后代了?”“老张所言不错,在下正是杨门之后,我父是雁门关主帅杨金豹,在下名唤杨满堂。”“噢―――,果然不出所料。”这章惇何以就猜出少年是杨门之后呢?原来杨满堂给他的两锭银子上都打着“天波府杨氏府存”和“节奢忌侈”的字样。前边说过,佘太君带杨氏门中一干寡妇及杨满堂等已回归西宁故里,今日缘何杨满堂会在这汴梁城附近走马于途呢?书中暗表:佘太君等在西宁故里索居多年,非常挂念披坚执锐保惊护驾的杨士亮和纵马挥戈扼守关塞的杨金豹。近日来越发想念,寝食不安,加之金豹又数月没有书信消息,太君就更是心中忐忑,唯恐金豹在外有个什么差池闪失。
于是,就让满堂上京,一者看望伯父翁杨士亮,二者在京城打听一下杨金豹的近况,回来好让一家人心中有个底。满堂奉老祖之命跨马直奔汴梁,就在京城附近,遇到公主遭劫之事。书归正传。章惇见自己果然猜了个准儿,不禁暗自得意。为官这些年,章惇主要是与蔡京二人在朝争权争宠,与杨家倒也无甚过节,况且危难之时人家又慷慨解囊给了二十多两银子,打听个事该具体回答人家,于是章惇便道:“杨公子,适才确是有一辆马车由此往北而去,我想向他们讨点吃的,竟被为首的那个黄须大汉一脚给踹到沟里,这帮挨千刀的家伙!杨公子赶上,一刀有个都把他们给劈了!”满堂闻听老乞丐知道歹徒的去向,喜之不禁,忙说:“老丈既看到歹徒的去向,快请告诉在下,再若耽搁,恐救之不及了,老丈可知,被劫之人是谁?”“谁呀?”“乃是当今皇上的公主!”满堂此语一出,便要横生枝节。怎么呢?你想,章惇刚刚被皇上一道圣旨贬为平民百姓,落得个妻离子散,家散财空,沦为乞丐,要饭都要不成,他能不恨吗?听说被劫的是公主,暗叫了声“活该!”章惇心头暗自一动:不成,我不能将真相告诉杨满堂,让这杨家小儿救人不成,也给皇上老儿添添乱子,这叫做你不仁,我不义!主意一定,章惇向满堂连连挥手:“哎呀,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公主遭劫可得快快搭救,杨公子快去救人吧!那帮家伙往那条路逃了!”章惇说着一指左边岔道。“多谢老丈相告!”满堂不知章惇是有意错指方向,抱腕施礼,而后翻身上马,“雪里寻梅”一声长嘶,顺章惇所指方向飞驰而去。章惇阴笑一声,揣好银子,他又返回了汴梁城。他要看看皇上痛失爱女,会在汴梁引起怎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