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东京汴梁城中小将呼延启鹏的房间里,孟威、焦猛、高禛、启鹏四人正在摩拳擦掌,商量怎样救出杨满堂。呼延启鹏说:“商量个啥?咱哥们联络点人,砸了天牢救人就是了。”孟威说:“对,咱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老儿把满堂哥给杀了。劫狱救人!否则,太冤了。”焦猛一个劲儿地点头赞同,但又有些心里没底,说:“人是得救!可天牢不是好砸的,凭咱哥儿几个,能砸得了?”呼延启鹏眼珠子一瞪:“砸不了也得砸!咱们几家是几代的世交,眼看着满堂哥含冤遇害不去救,还算人吗?你要是胆小怕死你别去,我们去救!”“谁胆小怕死了?谁怕死谁就是龟孙子。要说现在就去砸狱救人,我要是说出个‘不’来,你们先把我给砸了!我是说这回要是砸狱不成,咱哥几个就是能万幸活着出来,以后再想救满堂哥可更不容易了。咱应该把事办稳妥点儿,一干就成不是更好吗?”小将高禛说:“焦猛言之有理,咱是得把事情想得周密些,让它行必有果。”焦猛说:“天牢肯定不好砸,劫狱救人不如劫法场救人。咱们再等待一时,等到法场行刑那天,在法场上把人救了,好不好?”呼延启鹏说:“好啥?不好!那天要是救人不成,满堂哥就没命了!”焦猛说:“启鹏哥哥,你以为劫狱救人不成满堂哥哥还能有命吗?救人只能是一把的事,没第二回!”“不,
我看救人的事还是赶早不赶晚。”“不对,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救人关键是要能把人救出来。”高禛说:“两位兄弟先别争了,劫狱也好,劫法场也好,就算咱们把满堂哥哥救了,可别忘了,士亮爷爷还押在监狱,救了满堂哥哥,就害了士亮爷爷呀!”几人一听,都傻眼了。
是呀,士亮爷爷和满堂哥哥分押两处,得多少人才能在两处同时救人,哪凑合那么多人去?高禛不愧是平南王高捷的后代,考虑事缜密周到,这时又说:“往好处说咱把人都救了,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皇上能放过杨家吗?再者说,杨家历代忠贞不二,这次肯定是含冤获罪,咱们这样去救,岂不坏了杨家英名,让人以为太后和公主真是被满堂哥杀的。”哥仨闻听这话确实在理,都没辙了。孟威说:“哥哥的话不错,可人不能不救吧?”高禛说:“当然,必须救人。”孟威问:“怎么个救法?哥哥你快点儿说,可别卖关子,我心里急呀!”高禛说:“事急而心不可急。当务之急是为满堂哥哥洗刷冤屈。只有洗清罪名,使满堂哥无罪获释,才是真正救了满堂哥,同时也救了士亮爷爷。”呼延启鹏说:“理是这么个理,但怎样才能给满堂哥洗清罪名?咱也没亲眼看见是谁杀的太后和公主。”高禛问道:“有谁亲眼见到是何人杀害的太后和公主吗?”“好像没谁看见。”高禛道:“这就是了。皇上也是听信了谗言,单凭猜测给满堂哥定下了刺杀太后和公主的罪名。重要的是那把佩剑于满堂哥不利,咱们又都不知道公主的这柄剑怎会落到满堂哥的手中,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情。”焦猛说:“这事弄明白很难,公主死了,死无对证,不行的话,咱们给编个缘由吧。”高禛说:“万万使不得!咱们说的和满堂哥说的肯定不一样,人家两下一听,真话也成假话了。”孟威说:“哪咱们先和满堂哥通通信儿?”呼延启鹏说:“想与被打入死牢的人会面谈何容易?”焦猛说:“我看最好是咱为满堂哥鸣冤,再想法请出一位刚直方正之人重审此案,也许就救得了满堂哥哥。”高禛拍手称道:“对!我也正做此想。这事咱还得请位说了算数的人来办。我看咱就找八王千岁出面,千岁爷肯定能答应。”“好,就找八王千岁。”哥仨异口同声。八王赵宠也正在为杨家爷俩蒙冤获罪而焦虑万分。八王心里断定,杨家的人决不会妄杀无辜,更不会对太后和公主下手。杨满堂虽然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但知书达理,不是莽撞之人,他怎么会因男女私情去杀人害命呢?更何况,这桩婚事是公主芷兰先看中了杨满堂,又不是杨满堂相中的芷兰。如果那样,杨满堂求婚不成,暗结私怨,进而杀人解恨,倒也顺理成章。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此事别人不清楚,我可再明白不过了。确实,这件事谁也没有少八王赵宠清楚。当初是公主芷兰亲口向少八王相求,请八王从中执柯促成婚事,以遂公主闺愿。后来是徽宗皇上太好面子,想调过来让杨家来上门求亲,还是我说服皇上,直截了当向杨家提的亲。
至于婚事不成是太后的事,怨不得老杨家呀。说老杨家结亲不成反为仇,以致杀人解恨毫无道理。少八王赵宠为杨家爷俩蒙冤入狱的事而寝食不安,正在寻思解救之法呢,有人来报:呼延启鹏、高禛、孟威、焦猛四员小将求见。八王想:正好,哥儿几个准是为杨满堂的事儿来的,或许哥儿几个能有解救杨家爷俩的好办法呢。八王对老家将说:“快请四位小将来见!”哥儿四个进得屋来,见到八王千岁,一顺水“通通通通”给八王跪倒,齐声说道:“杨满堂冤枉,求八王千岁作主,洗清杨满堂的罪名。”八王让哥几个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说杨满堂冤枉,可有真凭实据?”呼延启鹏说:“满堂小时候见着蚂蚁都不敢踩,到现在看到姑娘还脸红呢,他能为那种事杀人吗?”八王说:“你说杨满堂没有杀人不行,你得拿出凭据来证明他没有杀人。”高禛接过话头说:“我们没有凭据证明满堂没有杀害太后和公主,但是他们也没有凭据证明满堂杀了太后和公主呀,凭什么就定了死罪?”八王说:“不瞒你们说,我也觉得满堂是受了冤枉,可是芷兰的那把佩剑从满堂的房中被搜出来,对满堂太不利了。皇上头午还看到剑带在芷兰身上,傍晚芷兰就遇了难,剑怎么会落在满堂的手里呢?”焦猛问道:“我满堂哥哥没说说这把剑的来历吗?”八王道:“满堂说了,是芷兰送给他的,但找不到证人。”焦猛急着说:“我给当证人!”八王一阵高兴:“你看见芷兰把剑给了满堂?”焦猛说:“没有。”八王泄气了:“没有看见你怎么能当证人?”“没看见这证人我也能当。”“尽说胡话!这样你们是救不了杨满堂的。”高禛说:“千岁爷,焦猛的确能作证人,且容晚辈细禀。”八王说:“你说吧,我看看这个证是怎样的作法。”高禛道:“公主送剑给满堂事出有因。公主在遇害那天的半月前,曾在得月楼邀满堂会面,其间说到飞鹰涧遇劫一事时,提到萧玉姣。千岁爷一定知道此人。”八王道:“我知道,她是芷兰的好友、义妹。”“对,就是她。公主怀疑飞鹰涧之事与萧玉姣可能有关系,很想弄清此事,求个水落石出。满堂当时答应愿意去查勘此事,于半月后再与公主重在得月楼会面,将所查的结果告知公主。
公主遇害那天正是公主与满堂相约的半月之后。满堂将出城查寻萧玉姣的情况说给公主,公主自然要有一番答谢,所以将心爱之佩剑赠于满堂做谢。如此这般,就是公主的佩剑何以会在满堂的手中的原因。”八王略作思索后又问:“这些仍然难以为凭。”呼延启鹏又道:“孟威、焦猛二人跟随满堂一同出城寻访萧玉姣,他二人总可为证吧。”
“哦?你二人与杨满堂一同去寻访萧玉姣了?”八王千岁很感兴趣:“满堂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快快对我说来,也许对搭救杨家爷孙大有其用。”焦猛得意地说:“千岁爷,我说我可以当证人嘛,您老人家还不相信,怎么样,我不是净说胡话吧?”接着就把随满堂一同去寻访萧玉姣到了哪里,怎样找到了萧玉姣,由于没认出来又让萧玉姣溜走,以及公主芷兰因何怀疑起萧玉姣,对满堂所说的话等等,向八王细细说了一遍。临了,焦猛问八王:“千岁爷,您看这回我满堂哥哥有救了吗?”八王赵宠略作沉思,说:“你们所说很有用,不过要救满堂须要先说服皇上,才能重新审理此案,澄清事实。我这就去对皇上讲,力求尽快说服皇上。你们先回去听信儿,一旦重审此案,还须你们兄弟出堂做证。”“多谢王爷千岁!”哥儿四个正想告辞,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老家院慌慌张张跑进屋来,跪禀道:“启禀王爷千岁,大事不好!”八王问道:“何事惊慌?”“禀王爷,有人在外大闹王爷府!”“何人如此大胆?”“主要四个面貌奇丑的老太婆。”
八王闻听不禁心头一紧,暗道不妙,添乱的人来了。八王忙命老家院:“快去打开大门,不可对来人稍有无礼,传我的话,说我立即出迎!”老家院大为不解,一个丑婆子,千岁爷干吗要亲身相迎?丑婆子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哪?老家院还在打愣,八王急着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信!”老家院这才回过神儿来,忙答应一声,连跑带颠地走了。孟威不解地问:“千岁爷,一个老太婆闹事儿,您干吗还要亲身去接她,她是谁呀?”八王回头看了哥儿四个一眼,说:“得了,甭细问,见了面你们就知道了。你们也先别走了,随我一同出去相迎吧。”八王赵宠的王爷府邸大门前,吵吵嚷嚷站着一帮人,为首一老太婆,相貌丑陋,生得皮糙肉厚,手宽脚大,一脸的老褶都长死了,两道扫帚眉下长着一对雌雄眼,大鼻子、大耳朵,大嘴叉又配着一个大下巴。这副长相,足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老太婆年龄在百岁上下,但是腰不弯,背不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神头儿,看架势三、五个棒小伙根本近不了身前。老太婆旁边还有一位中年女子,此人生得容貌清丽,一袭青色衣裤,紧身利落,腰悬佩剑,足登软靴,一头青丝挽在头顶,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凡。其余诸人也都个个不俗。这些人站在王爷府门前,面貌丑陋的老太婆一直在摇头跺脚,粗声大嗓地吵嚷。这时候,八王赵宠带着四员小将从门里迎出来。八王老远就喊:“不知老人家远道而来,怠慢、怠慢。”老太婆见到八千岁出迎,仍旧是气哼哼的,带搭不理。中年女子和其余人等,都给八王施了礼。八王赵宠对呼延启鹏哥儿几个说:“还不赶快上前见过太祖六奶奶。”四员小将没出大门就看见了老太婆,吓得直吐舌头,这会听八王千岁说让见过“太祖六奶奶”,四个人就知道这位老太婆是哪位了,都在心里嘀咕:都说杨家太祖六奶奶王兰英相貌奇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四位小将忙不迭地上前几步,齐刷刷屈膝跪倒,给老太婆叩头问安。书中暗表:相貌奇丑的老太婆不是别人,正是杨家六郎延昭之妻王兰英。旁边的中年女子乃是杨金豹之妻、杨满堂之母郭彩云。王兰英和郭彩云早已经随佘老太君回到杨家西宁的故里,今日怎会闹到了汴梁王爷府呢?这里书中还得交待:前边书说过,公主芷兰欲嫁杨满堂,请八王中间为媒。经八王与徽宗商量,徽宗应允。八王就到天波府对杨士亮讲了徽宗要招杨满堂为驸马。杨士亮一听八王千岁的这番话,很感激皇上、公主和八王的美意。若真能给满堂定下这门亲事,可说是了却了杨家的一桩大事。何况,公主芷兰又是那么个好姑娘。所以士亮当时就差人去西宁告知太君和满堂母亲郭彩云等人,要他们前来给满堂定亲。后来太后没有同意,徽宗又让八王来天波府对杨士亮讲,婚事不成,因向老太后早已将公主许下他人,公主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士亮虽心里别扭,也没说啥,杨家可不是非攀高枝不可的人。这样,士亮又二番差人给西宁送信,传告亲事不成,不用来了。但是等到送信的人到了西宁,老太君、王兰英、郭彩云等一行人早已上路,奔汴梁而来了。老太君等人一路风尘赶到东京,直奔无佞天波府。到了杨府门前官兵竟不许太君等人进入,说是杨府已被查抄,杨士亮、杨满堂已双双获罪入狱,任何人不准出入杨府。王兰英一听和话,立时炸了:“你们老赵家办的这叫什么缺德事!本来是你们姑娘看上了我们小子,让我们千里迢迢地来定亲,我们来了可倒好,又把我们杨家好几口人给抓起来了。犯罪?犯了什么罪?老杨家对你们赵宋朝廷只有功,没有罪!”老太君知道六儿媳的火爆脾气,说闹就闹,王兰英要找八王赵宠评理,老太君生怕她再惹出大乱子。但老太君也很想找八王把事情弄清楚,于是就让重玄孙媳妇郭彩云陪王兰英一同到王爷府找八王,兰英见到八王若有太过火的地方,有彩云在场就能有个照顾。
老太君自己没再动地方,就留在天波杨府门前,等候消息。八王赵宠自从二次到杨府传信后,就担心西宁杨家得不着信来人到京城,那样自己这个中间人出尔反尔不好向杨家解释。但自从杨士亮、杨满堂爷俩获罪入狱后,八王反倒盼着杨家从西宁来人,最好是佘老太君亲临汴京。有佘老太君这德高望重的大宋朝开国元勋在近前,徽宗对杨氏门中的人,也会顾忌几分,如此将惠及于杨家爷孙的这场官司。盼是盼,但八王却不想六奶奶王兰英来。六奶奶王兰英火爆性子一犯劲,恐怕只会添乱而于事无补。说曹操曹操到,怕谁来谁准来,不由得八王暗自苦笑。六奶奶王兰英在王爷府门前不管不顾,指着八王的鼻子吵吵:“赵宠,你们要脸顾面,把我们从西宁大老远劳动来,今儿我先不跟你计较,我现在只想问问你,为什么抓了我们的人,为什么封了我们天波府?”八王笑脸相陪:“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老人家,请上房一坐,听我慢慢细说缘由如何?”列位也许会问:赵宠是王爷、八千岁,和皇上只差一点点,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啥对王兰英如此客气恭敬?个中自有缘由。一是老八王赵德芳干妹妹柴郡主嫁给了杨六郎,与王兰英同侍一夫,所以少八王赵宠和六奶奶王兰英差了好几辈呢。
二是这位大刀王兰英对大宋国是勋绩屡建的人,又加上性子猛浪,徽宗皇上都畏她三分。当年徽宗赵佶还没登基时,曾到天波杨府后花园偷看杨彩凤练武,身为太子的赵佶还想欺负彩凤,被六奶奶知道了,一顿臭揍,差点把赵佶的肋条骨打折。徽宗现在想起此事还心有余悸。这段故事前书《杨金豹下山》中已有交待。所以说八王赵宠对六奶奶王兰英一直是恭恭敬敬的(奇*书*网^。^整*理*提*供),从没摆过王爷架子。话说八王把六奶奶王兰英和郭彩云等人让至上房,分宾主落座之后,八王千岁从满堂在飞鹰涧搭救公主芷兰讲起,一直说到公主遇刺身亡,满堂获罪入狱。这回八王赵宠一点也没瞒着,把公主如何钟情满堂,皇上如何顾及颜面意欲让杨家来提亲。向老太后如何不同意,由此又怎样认定是满堂负气杀人等等,一一据实说出。郭彩云听到满堂已被打入死牢,太后、公主入大殓之时就要开刀问斩,一阵急火攻心,当场昏了过去。六奶奶王兰英更火了,暴跳如雷,眼珠子都红了:“好哇,你们!老杨家多少代人为你们东征西杀,舍命流血,如今差不多就剩下一门寡妇,还要向我们老杨家下刀子,要除了杨家这棵独苗,让老杨家绝了后吗?真这样,可别怪我杨家倒反朝廷!”八王一边安慰王兰英,一边派人找大夫快来救郭彩云。
一时间王府大堂可乱套了。六奶奶怒不可遏,火气压不住:“别以为我的话是说着吓唬人的,你们要不把人放了,我可说反就反!”八王说:“老人家息怒。满堂不幸陷入冤狱,我同样心急如焚,几天来煞费苦心欲救满堂出狱,您瞧见了吧,他们小哥儿四个都在,刚才我们正在合计搭救满堂的办法,正巧被您老人家赶上。”四员小将一听就明白了:怪不得你八王不让我们走呢,原来想拿我们哥儿们给你来搪太祖六奶奶。赶到这节骨眼上,就得搪了。四个人都说:“八王千岁说得对,刚才正商量这事呢。”八王又对六奶奶王兰英说:“现在您老人家来此坐阵,救人的事就能好办许多。”王兰英大嘴叉一撇:“别在我面前奉承我,这阵我还真坐不了。真正能坐阵的人来了。”“哪位来了呢?”“老太君!”谢天谢地!八王赵宠心中狂喜:有佘老太君驾到,救人之事可真真地好办了许多!八王急切地问:“太君来了,现在何处?”“何处?你还好意思问!告诉你,让你们挡在天波府门外,有家不能回,正在门外路边太阳地儿晒着呢!”
“哎呀呀,这还了得!怎能让她老人家在路边等候,得马上请进府中歇息!”正工夫郭彩云已经被人救醒,八王千岁就带着一行人赶到天波杨府。八王自做主张,喝退看守门户的官兵,将老太君请到府中,安顿停当,此处不再一一细表。且说第二天,徽宗皇上升殿议事,刚刚处理完朝政,猛听得殿外边一通鼓响,徽宗问道:“何人击鼓撞钟?”何人击鼓撞钟别人不知道,八王知道,这是昨天八王和杨家几位寡妇一同商量好的。一位执事官“噔噔噔”跑进大殿,伏身禀道:“启禀万岁,有一年迈老妇,闯宫门击鼓鸣冤。”“年迈老妇?让她上殿。”八王抢先传旨。“是。”执事官得旨而去。不一时,大殿内走进三位妇人。当中一位寿高年迈,只见她:银丝高绾,寿眉低垂,二目深遽,满脸沧桑,右手握着一根齐眉高的龙头拐杖,正是佘赛花、佘老太君,身边一左一右两位是王兰英和郭彩云。徽宗一见来人,心中猛然一阵突跳。两位他认识,都不是一般的主儿,也知道太君击鼓闯殿准是为杨士亮、杨满堂的事来的。尤其瞧见王兰英,当年挨揍的场面如在眼前,当时要不是佘太君出面劝说,自己非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刀王怀女给揍扁了不可。为那事王兰英差点被哲宗砍了脑袋,后被人放走,出逃在外,今日她敢重返汴京,闯殿鸣冤,定然是来者不善。老太君等三人走到殿上,一同面君跪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先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上殿面君可以不跪,因为那支龙头拐杖是三帝真宗赐予的特权,点拐等于磕头。太君辞朝时,还给了哲宗皇上,现在拄的这支并非先帝所赐,故而今日太君跪拜徽宗。徽宗见老太君金殿跪倒,忙从龙椅上站起身形,说道:“太君平身,赐座。”待老太君在侧里坐好,徽宗明知故问,说道:“太君辞朝一别十数载,安居故里,一向可好?今日为何上殿鸣冤?”
老太君强按心中不平:“老身一向倒还不错,最近却不太好,敢问万岁近况如何?”徽宗闻听老太君的话,觉得兜圈没啥意思,还不如实话实说:“朕的近况不佳呀。太后、小女双双遇害身亡,痛煞朕心。杨满堂行凶,害得朕丧母失女,不胜哀痛,朕念杨家数代报效大宋朝廷,未行株连九族之典,仅将行凶杀人,致太后、公主于死的杨满堂绳之以法,判处极刑,以正律典。”王兰英一听这话,火“腾”地就冒了出来:哦,合着你们抓了人,判人死罪还是你念了杨家的好处,我们还得感谢你,狗屁!六奶奶刚要蹦起来,被太君一扯袖口给制止住。老太君不愠不火,不卑不亢,说道:“听万岁之言,满堂行凶杀人已成定案?”“杨满堂连伤二命不容置疑。”“满堂伤人,可有人证物证!”徽宗稍一迟疑,太师蔡京马上代答道:“人证尚无,但物证实实在在,公主佩剑从杨满堂房中搜出,物证确凿。”徽宗道:“是呀,如无确凿证据,朕怎能乱抓无辜呢?”“仅凭一把公主佩剑就断定满堂是杀人凶犯,未免过于牵强了吧?”“太君哪,这把剑朕过午之时还看到佩在芷兰的腰间,傍晚芷兰就遇害街头,不是杨满堂行凶后取得此剑,又作何解释呢?”“万岁,老身有一言,愿达圣听。”“请讲无妨。”“万岁是否曾欲招满堂为东床驸马?”“这——”徽宗想,这已是挑明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就说:“朕确曾有此意。”“敢问万岁,欲招为驸马的人,当是怎样之人?”
“当是文武齐备、才貌双全之人。”“正是,想我杨氏后人满堂绝不会是驽钝拙愚之人。万岁请想,假若满堂真是杀人元凶,对公主身携之物当是避之不及,怎会把公主之佩剑带至家中,如此岂不是故意将凶行昭然于世?以满堂灵性哪能做出这等蠢事!请万岁明察。”徽宗一想,老太君的话有理呀,傻瓜才会干这样的蠢事。蔡京眼睛一直瞄着徽宗,瞧见徽宗这副神情,知道皇上心动了,老贼马上出班讲话:“万岁,太君所讲乃为一般常理,而杨满堂聪明绝顶,智慧过人,行事必然超出常理。行凶后他故意将公主的佩剑带回家中,置于明处,常人见到此剑,开始当然要认为杨满堂与凶案有关,而进一步再做推论,就会断定杨满堂若是案犯真凶,绝不会做此愚蠢之事,于是乎,***前判,认定杨满堂并非凶手。万岁,此举正所谓‘大智若愚’呀!”“放你娘的狗臭屁!”这声怒喊,在金銮殿上亘古未有的,六奶奶王兰英实在按捺不住,高音大嗓地喊道:“你讲的是什么屁话?做损也没你这么做的,老杨家的人抱你孩子跳井了?犯着你哪儿了?你跟老杨家这么大仇,非把我们孩子往死里整。告诉你,没有老杨家,你小子还能站在这儿神气?!”“大胆!”金殿之上哪能说这话,当着这么多文臣武将的面,徽宗吃不住劲了,一拍龙案:“大胆王兰英奇Qisuu。сom书,口出不逊,有侮朝廷,你可知罪!”老太君知道兰英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这种话呀。太君忙站起身来,施礼说道:“万岁息怒,兰英生性猛浪,言语粗陋,绝非有意冒犯天颜,皇上龙恩浩荡,望乞恕罪。”徽宗刚要消气,蔡京再来添油加醋:“万岁,王兰英居功自傲,无视朝廷。金殿之上历朝历代也无人胆敢出口谩骂朝廷大臣。今日王兰英依仗杨家之势,竟然在天子眼皮底下辱骂朝廷大臣。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为臣决不是计较王兰英言词粗俗,有侮为臣,若非在金殿之上、天子眼下,她就是骂我的祖宗八代,臣也不会与之一般见识。但今此不同平常,王兰英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明面是在谩骂为臣,实则直指天子朝廷,是可忍孰不可忍!万岁如不对她按律严惩,难儆效尤,为臣也觉得面上无光。”一席话又把徽宗的火给逗上来了,拍案而起,怒冲冲发号施令:“来人,将王兰英给我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