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缨杀敌者乃杨金豹之妻、杨满堂之母,天波府女将军郭彩云!“你……”徽宗惊疑,“女将军讨帅印?你,你可有把握?”佘太君心里有底:“万岁,杨家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当年,我那孙媳穆桂英也是女将军,她照样大破天门阵!”蔡京心想:老杨家真够份!男的不行,女的也敢挂帅。我得说几句:“郭夫人,挂帅征辽,非同儿戏。你若是败了……”佘太君抢先答道:“可把我家杨士亮当人质,彩云若败,斩杀士亮。不过,她要是胜了呢?”徽宗传旨:“若胜,杨士亮无罪释放。不过,空口无凭……”“我杨家愿立军令状!”佘太君办事,还像当年那样豪爽:“一月为限,过期伏法!”立下军令状,郭彩云挂帅,并推荐杨满堂为先锋官。提调十万大兵,聚集校兵场。汴梁城朝野上下紧忙活,最要紧的是粮台,起码得准备亿万驮。蔡京故意刁难:
“近几年饥荒,征粮有限,国库中所存已近倾囊而出。再若给出征之军拨放粮草,恐怕宫中供给都将不足。宫里上下,满朝文武的饭食、奉禄若供不上趟了,朝廷内部会出乱子。如果这样,内忧外患一并压来,朝廷何以堪受!”皇上一听,也干着急没有办法。老太君明知是奸臣作梗,又急又恨。满堂说道:“老祖宗,兵马待粮,急似燃眉。我想,咱把家里存的粮食、银两和能值点钱的物件,统统献出来,一做军中之用。”“难为你有此想法。”老太君苦笑一声:“孩子呀,想我杨家数代为官,两袖清风,哪有多少余钱剩米,捐出所有杨府家资,于大军所需乃是杯水车薪呀。”“太高祖奶奶,仅靠咱一家所捐当然无济于事,但您想,咱杨家捐钱献物,别人看到能无动于衷?满朝文武百官,凡心向大宋的,或多或少谁不也得捐点,说不定徽宗皇上,也能出点血,割点肉,捐出几件皇家御用之物,集少成多,就管大用了。捐出的粮咱出征时带上,捐出的钱物,咱也带上,一路之上用这向百姓兑换粮草,大军所需也许就不愁了。太高祖奶奶,您看我这办法能行吗?”太军一拍大腿,赞道:“好一个聪明的孩子!你就去办吧。
西宁老家太远,那儿的东西没时间运来,你就把天波府现存用得上的粮食钱物一并捐出吧!”满堂这个主意果然奏效,朝中文武纷纷响应,捐钱献物。可有一样,官宦之中,有良心,心为大宋者,大都不贪不枉,故而家资不丰,捐献的东西有限。而那些腰缠万贯,家资倾国的主儿,平日里只想搜刮民脂民膏,那里肯从兜里望外掏东西,他们有的碍于面子,捐出一星半点意思意思,有的干脆一毛不拔,所以捐的东西距大军出征所需相差甚多。满堂急得没法,叫来管家杨选,问府中是否还有可捐之物。管家杨选是杨府老家将杨开胜之子,生下来就在杨府,和杨家同姓也同心,一心为着杨家是没的说。杨选年在二十三岁,但却未老先衰,长得满脸褶子,跟小老头似的,不知实情的人,还以为他有七老八十了呢。杨选相貌虽老,但身子骨却极为灵活,学得一身步下的好武艺,飞檐走壁,蹿房越脊,真是如履平地,而且他跑得还快,一匹好马未见得能撵得上他。杨选不仅身怀绝技,心眼也活泛,不然怎能成为杨府的管家?说来可真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杨选听到满堂的问话,回道:“少爷,杨府的家底你大概不太清楚,我从小在这长大,现如今又做了管家,府里的家底,数我最清楚。实话实说,郭夫人挂帅出征,咱杨家自己不全力以赴,还能藏着掖着?这次是倾囊而出,确实再没得可捐了。”满堂眉头拧成个疙瘩:“粮草备不齐,大军不能出发,咱们无异于坐以待毙呀!”“少爷,我也知道事关重大,但咱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满堂手拍额头,突然说道:“杨选,我有一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少爷说说看。”“咱把天波杨府给卖了!”杨选闻听,惊得张开大嘴,一脸老褶都撑平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少爷,你疯了不成?杨府是卖得的吗?卖了杨府人往哪住?”“杨家久居京城的人没几个,可以找一小宅院住下。”“不成不成,无论如何也不成!天波府是御赐的,皇上给的东西你能卖给别人?你敢卖,也没人敢买呀,那不成了蔑视皇上罗马?犯杀头的罪!公子,您就断了这念头吧!”这也不成,那也不可,十万大军干瞅着动不了窝,番兵退不了,失城收不回,父亲看不见,伯翁救不成,真真急煞人也!杨满堂搓掌顿足,急得在房中乱转。
这时,房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急忙忙跑进一位家院,慌慌张张地向满堂禀道:“公子,快快到街上看看!”满堂也吃了一惊:“街上出了何事,令你如此慌乱?”“公子先别问,出去你就知道了!”杨满堂出了院门往街上观看,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热泪盈眶。街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原来,天波杨府大门前的东、西、南三条街上,黑压压、密麻麻站满了汴梁城的老百姓,上至白发银髯的耄耋老人,下到总角垂髻的稚齿顽童,有拄着棍子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有怀抱婴儿的小妇人,有推车担担的小商小贩,有拎枪扛棍的戏子伶工,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甚至手拿打狗棒要饭的乞丐都来了。大家肩上扛着,背上背着,怀里抱着,地上放着,或多或少,尽是粮食钱物。很显然,这是京城百姓自发地给杨家将讨敌出征凑粮草来了。这场面从古至今没有过。满堂心里清楚,乡亲百姓是冲着杨家将来的,见杨家将有难处,就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把口攒肚挪省下的粮食钱财自愿捐献出来,给杨家将率兵打仗用,这番情谊,怎能不令人大为感动?杨满堂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人群中,一位银发银须的老者走上前来,朝满堂拱手道:“少将军,老朽姓沈名铁山,素来仰慕杨家的为人,感戴杨家将世世代代不惜流血牺牲,辅佐大宋,保卫黎民百姓安泰,杨家将功德无量。日前大家伙知道杨家将又要率兵出征,征讨番兵,收复失城雁门关,只因粮草不足,大军难以出征,杨家将为此不惜倾府中所有家资,捐为大军之用,百姓们得知此事,无一不对杨家的高风亮节、大公无私而感佩之至。数日来,大家伙不约而同,都要为杨家军出征讨敌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不,今天大家把筹集到的粮钱财物都拿来了,或多或少,全是大伙的一片心意。老汉受大家伙的委托,代表大家把东西捐给杨家将和城外大军,祝杨家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收复失城!”“哎呀,老人家!”满堂急忙抢上一步,双手捧住沈老汉的双手,眼含热泪,说道:“多谢老人家,多谢汴梁城的父老乡亲!连年旱灾,兵患不断,大家都不宽裕,很多乡亲甚至入不敷出,今杨家出兵有难,众乡亲即捐粮献物,不顾自家生活之计,此番盛情厚意,杨家怎敢承领?老人家,烦请您劝说乡亲们把东西拿回去吧,老老少少都得吃饭过活呀!”沈老汉道:“少将军,杨家将出兵为国,百姓乡亲尽力相助理在当然,情亦在当然。”“老人家,大家的一片情谊杨家收下,还请老伯费心转告大家,东西万万要带回。”“少将军哪!大家伙大都家境不佳不假,有的人已把隔夜之米磬数拿出,您瞧那几个行乞要饭的,自己肯定吃不上溜,但还把讨得的半斤八两的粮食拿来捐献,大家伙是不太容易,可老杨家率兵出站为的啥呀?还不是为了打击外寇、抵御外侮,为咱大宋子民平平安安过日子。为这杨家将几代搭进去多少条性命?咱捐出三五十斤的粮食,三两五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饿上一顿两顿的肚子吗?再者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大军不得出征,番兵打进中原,那时就不是饿两顿肚子的事,是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倘真如此,即使腰缠万贯白银,家屯千担精米又有何用?少将军,为了大宋江山千古,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宁,您也要把东西收下呀!”又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上前对满堂说:“少将军,老妇今年差一岁一百了,从我记事时候起,杨家将就为保大宋国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一晃我都九十九了,杨家世代相传,一如既往,还在为保大宋疆土舍命征杀,咱老百姓心里一汪清水似的,看得清楚。老杨家代代英雄好汉,让人翘大拇哥。今天杨家遇了难处,咱不帮点,心里过意不去呀!”沈老汉回头对黑压压的人群高声说:“杨家将不收咱的捐赠行不行?”下边异口同声地喊:“不行!”接着七嘴八舌一喊:“不收我们的东西是驳大伙的面子!”“瞧瞧今天来这么多老头老太太,大老远把东西背来,还能背回去吗?背不动了。”
“少将军你要不把东西留下,我们就在这不走了,啥时答应啥时走!”杨满堂亲眼瞧见父老乡亲对杨家如此爱戴,如此眷顾,不惜将自家隔夜之米尽数捐出,来解杨家面临的困难,不禁热泪如泉,心潮澎湃,面朝百姓,一连鞠了三个躬,转头对杨选说:“拿碗酒来!”不一会酒拿来了,杨满堂“刷”地拔出佩剑,“噌”地一下将中指划破,霎时间,鲜血汩汩而出,满堂把血滴在碗里,一碗酒变得血红。他双手端起酒碗,高高举过头顶,“咣当”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面对汴梁城的父老乡亲,声泪俱下:“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兄弟姐妹们,父老乡亲们!大家的心意,满堂我代杨家领下了!此番情义,天高地厚。满堂今日在此对天对地、对父老爷们、对大娘大嫂兄弟姐妹们,歃血为誓:若我杨满堂一月后向各位父老相谢的话,那就是雁门复收,固若金汤。若是番兵难敌,失城难收,满堂无颜面对父老,只有战死沙场,以肉躯相报了!”说罢将半碗血酒洒泼地下,又把碗中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见此情景,人群一片喊声:“一月后咱们还在此见面!”“杨家将一定能得胜而还!”“杨家将从无败仗!”“杨家将一定会把番兵打个落花流水!”“雁门关永是大宋的国门!”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一阵强过一阵,如阵阵春雷响彻云霄!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群臣及百姓的捐献,使讨敌大军军需备齐。满堂率五千骠骑兵,并带呼延启鹏、高禛、孟威、焦猛四位副将先行出发。
随后是押粮官杨选、副将丰子雷带两千人马押运大队粮台,浩浩荡荡,奔赴边关。杨满堂率队从东京出发,一路奔大名府,过邢州城,经太原再往北进就是雁门关。一行人快马加鞭,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山水无阻。单说这一天,先锋官杨满堂等五员虎将率的五千骠骑来至一座山寨门前。此寨名曰“双峰寨”。寨主名叫林灵噩,人称“金门羽客”。金门羽客林灵噩大开寨门将杨满堂迎入山寨聚义厅,对满堂唱喏而道:“闻知杨将军统领先锋人马,去往雁门退敌夺城,贫道不胜感佩。先锋使取道山门,从贫道的双峰寨经过,更是小寨的荣耀,贫道得以拜见先锋使荣幸之至。”林灵噩指着身旁的两人介绍道:“杨将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寨的二寨主石詈,这位是三寨主巫铿,今日得知先锋使大驾光临,我三位特备薄酒,给先锋和众将士接风洗尘。”杨满堂拱手谢道:“多谢三位寨主盛情款待。”说着话,偷眼细细打量三位寨主。只见大寨主林灵噩头戴瓦垅道冠,身着灰布道袍,脚上是水袜云鞋,身材修长,面目和善,颏下三缕长髯,一派仙风道骨的仪态。二寨主石詈生得温文尔雅,年在二十多岁,黄白镜子脸,秀眉秀目,一笑还两酒涡。三寨主巫铿身高体胖,黑铁塔一般,二目如灯,狮鼻阔嘴,下巴上密密匝匝、乱乱蓬蓬的黑胡子,连脖子和两颊都长满了。可有一样,脑瓜顶上没毛,圆溜溜一个秃头,大如柳斗。少顷,酒宴摆上,满堂等五虎小将,押粮官杨选、副将丰子雷和双峰寨三位寨主分宾主落座。林灵噩向众人一招手,说道:“山小寨微,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诸位将军,谨置浊酒一杯,以表贫道景仰之意,还望诸位见谅。酒菜已齐,请用餐吧。”众人正要动筷,杨选举手拦住大家说道:“慢来,慢来,喝酒吃饭这事,历来就有个长幼之分,得年长者先用,我看来看去,一桌人数我年岁大,我来先吃头一口才是正理,大寨主您说是吧?”林灵噩连忙拱手道歉:“正是正是,长幼有序嘛,正该您老先吃第一口,适才贫道照顾不周,您老人家千万别往心里去。”满堂兄弟五人和丰子雷几位差点绷不住劲笑出声来。杨选凭着一脸老褶愣充大辈,把林灵噩给唬住了,一个劲地称“您老您老”,其实他才二十三岁,论年龄说他不管林灵噩叫大爷也得叫叔叔。杨选抹搭着眼皮,一本正经:“这还差不离。好吧,林寨主一片盛情,小有不周失礼之处,我就不往心里去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制的调羹,就是羹匙,“三位寨主不要见笑,老朽从小不会用筷子,现在七十多岁了,还得用匙吃饭,不好意思了。”说罢,挥舞银匙,每盘都吃了一口,而后把匙往酒碗里一搁,吧嗒吧嗒,抹抹嘴唇:“嗯,味道着实不错,寨主费心了。各位,老朽已动手吃过,大家就别客气,吃吧,别辜负了寨主一片盛情。”开始满堂还以为杨选在开玩笑,见杨选从怀中掏出银匙,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非常感动。
杨选这是担心林灵噩在酒菜中做手脚。因为几位都与林灵噩不熟悉,仅知道双峰寨素不与官府作对,取道双峰寨是因走这条路近,能够节省时间,可尽快赶到雁门关。派孟威、焦猛二人打前站与林灵噩商量借道的事,说讨敌大军欲从山寨经过,只为取近,不扰山寨。林灵噩很干脆,一口答应。满堂于是才取道双峰寨。林灵噩摆上酒席,杨选心里没有底,怕他心怀叵测,万一在酒菜中下毒,岂不坏了大事。杨选借着一脸褶子的老相,充老托大,明着是要争个面子,实际是要检验一下酒菜里是否有毒。杨选这人心很细,办事极其慎密,考虑得周到,不然怎能想到怀中揣个银匙。银子这东西有个特点,沾上有毒的东西就变色。杨选用银匙挨排把桌上的菜吃个遍,又把匙放在酒碗里,银匙没有变色,杨选放下心来,才让大家动筷。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做的,万一有毒,命就交待了。所以满堂满心感激,杨选为大伙豁出命了。金门羽客林灵噩也非寻常之辈,虽然他不知道杨选充老装大辈,但却知道杨选的用意,但他未动声色,依然谈笑风声,劝酒劝菜。诸将草草用罢酒饭,满堂起身告辞道:“承蒙林寨主盛情款待,容杨某来日相谢。现在边关番兵猖獗,形势紧张,杨某等不便在此过多叨扰山寨,须立即开拔赶赴边关,御敌夺关。
林寨主,石、巫二位寨主我等告辞了。”林灵噩未再多留,对满堂道:“招待不周,杨将军见谅。将军军务在身,贫道不多挽留,我等三位寨主送杨将军出寨。”满堂率队出发,林灵噩等三寨主一直将满堂送至山寨的北门。山寨北门面临深涧,两侧都是断壁高耸,一座木板铁链桥从寨门搭到对面崖头。此桥乃山寨北门的唯一通道。满堂等五位小将率兵马从板桥上缓缓而过,前队骠骑刚刚走过桥,站在山寨门前的林灵噩突然发出一阵冷笑,只见他一招手,山寨的排子门被八个喽兵,“吱嘎嘎”
推合关闭,而后落锁闩关。满堂听到身后声响,心头一惊,回头观看时,山寨大门已经牢牢关死,满堂大叫一声:“不好,我等中计,粮台被关在山寨之中了!”他调转马头,率呼延启鹏、高禛、孟威、焦猛几位小将反冲回来,直扑山寨大门。冲到铁链木板上时,林灵噩厉声狂笑:“尔等还想重入山寨夺回粮台?听我一句,这叫痴心妄想!放箭!”埋伏在寨门两旁,以及断崖两边树林之中的山寨喽兵立时箭弩齐发,一霎时,箭簇有似飞蝗,铺天盖地而来。五位小将只得各展兵器,拨打雕翎,无法再进一步。就在此时,山寨中杀声一片,火光冲天,满堂暗道不好!林灵噩阴险狠毒,他是要烧毁大军粮草,让大军难以出征讨敌。
粮草来得何等不易,没有它,大宋疆土难保,黎民百姓难安,一旦被毁,我杨满堂就成了千古罪人!好在五位小将个个武功不凡,飞簇箭雨之下,除孟威小臂上中了一箭外,其余几位安然无恙。经过一段时间,被拨打掉下的雕翎落于谷底,密麻麻足有半尺多厚。满堂一边拨打着,一边挂念着山寨内粮草的安危。突然,他觉得射来的箭不如先前密了,心中高兴:看来喽兵的箭快射没了。没有箭雨相阻,就可以冲过铁链木桥,过了桥打开寨门,凭五虎小将各自的功夫,一定能救出粮台。然而,满堂高兴得太早了。林灵噩之所以守在寨门,为的就是防着杨满堂及五千骠骑反冲回来。寨门前的木板桥不是用铁链相连悬挂于山崖两头吗?铁链一断,桥自然也就断了。林灵噩掌着一把七星剑,削铁如泥,他守在寨门前,若飞箭挡不住宋军,万不得已之时,他就要剁链断桥!箭矢渐显稀落,五位小将得以腾出手来催马往前进,满堂又急又恨又不明白,林灵噩往日从不与官府作对,今日咋一反常态,不仅要夺大军的粮草,还要断桥,从哪来的仇恨呢?满堂在板桥上一边挥舞银枪拨打雕翎,一点点往寨门前靠近,一边向林灵噩高声喝问:“林寨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你要如此行事呢?”林灵噩冷冷说道:“为什么?就因为你!”啊?满堂心里好生奇怪:因为我?我跟你素不相识,毫无瓜葛呀!好吧,不是和我有关系吗,我就跟你聊聊,分散你的注意力,再能往前上一丈,凭我胯下的“雪里寻梅”,腾空一跃,至少能跃到山寨门前,你手中拎着把青光闪闪的七星剑,我是看出来了,这把剑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的家伙,拎着它你站在板桥铁链边上,我知道你啥用意,你是想迫不得已之时砍链断桥。如果我的马到了你跟前,那时可就由不得你了!满堂这番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接过林灵噩的话茬往下唠:“林寨主,你这是从何说起呢?咱以前无缘谋面,今天才算认识,如何能有什么恩怨,寨主怕是弄误会了吧?”“误会?你错了,绝非误会。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你该后悔当初制我徒儿的那一剑了吧!”听此言,满堂立时明白了,林灵噩是萧玉姣的师父,今天所为他是为报当初那一剑之仇。这时,山寨中的喊杀声越来越高,浓烟滚滚而起,满堂心里这份急就甭提了。但眼前之事却万万急不得,还得心平气和地唠:“哎呀呀,林寨主,您说的这一剑之仇我想起来了。可那事着实怪不着我呀。”“怎会怪不着你?”“林寨主,当时您不在场,也许您还不知道,您的那位高徒当时戴着面具,把脸遮得溜严,根本认不出是张三李四,我哪知道她是您的高足呢?不信您可去问问。”
说话时,迎面飞来的箭矢只是零零星星,满堂估计眼前到寨门的距离也差不多了,正欲纵马而起,林灵噩厉声说道:“杨满堂休做蠢事!你心里所想我都知道,你只要纵马而起,我就手起剑落,你身后的几位霎时将葬身谷底!”得!林灵噩已有准备,计划全部落空。满堂心里清楚,倘若自己纵马而跃,也许能闯入山寨,但身后的四位兄弟必然要身落谷底,非死即伤,五千骠骑更无法越过断崖。自己一个人,即使闯进山寨,也万万救不下万驮粮台。满堂立马桥上,进退两难!正当此时,一位青衣皂裤,头扎豆绿色绸巾的姑娘飞身前来,满堂凝眸细看,一惊非小,来者何人?乃是萧玉姣。林灵噩一见徒儿赶到,高兴得大喊一声:“徒儿,为师要让你亲眼看到杨满堂葬身谷底!哈哈哈哈——”随着狂笑出口,林灵噩挥起七星宝剑,向铁链狠狠砍去!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杨选、丰子雷及两千人马押着粮台,跟在满堂的五千骠骑之后,往山寨北门而来。由于粮驮宽大,只能排成单列前进。待到五千骠骑出了寨门,寨门立刻关闭,狭长的山路口燃起了熊熊大火,把路口封死。杨选当时脑袋“轰”地一声:中计了!粮驮和先锋队被林灵噩一分为二,给隔开了。不能硬往前闯,前边是大火,如果硬闯,则火烧军粮。粮台一失,大军讨敌收城,便成空谈。杨选深知,此时保住粮台,是自己的天职。他立即纵马跃上一个小山包,拔出令旗指挥押粮兵护守粮台。令旗迎风挥舞三圈,押粮兵训练有素,马上按令旗所示,将粮驮驱赶成一堆,两千人马在外围成一圈,把粮驮护在当中。旋即,山寨的喽兵就冲杀上来,与官兵打在了一处。山寨的喽兵总计三千有余,押粮官兵不过两千,既要与喽兵厮杀,又要保护驮粮草的马匹不受损伤,内外兼顾,苦战喽兵,伤亡渐重。好在官兵素有训练,更有杨选在高处纵观全局,指挥有方,喽兵一时难以如愿。统领山寨喽兵抢夺粮台的是“双峰四老”,这四个人是:佟江、龚嵬、左古、巴禹。他们俱是步下的功夫。四老见官兵个个英勇善战,拼死相争。押粮的将领,站在高处,指挥得当,下边的官兵依令而行,配合默契。四人合计,必须先把指挥的将领干掉,才能速战速决,夺下粮台。“双峰四老”招呼一声,拔腿就往山包上跑,来战杨选。杨选见状,对丰子雷大声关照:“老兄,当心,买卖上门了!”转身问道:“尔等何人?”四老同声答道:“吾乃‘双峰四老’是也!”杨选定睛一看,果然四个老头,个个一把白胡子。
杨选嘻嬉笑道:“老?你们老过我吗?”“双峰四老”仔细端详:嗯,是没你老,你这一脸老褶子,没有七、八十年长不出来。杨选故意戏耍四老:“给本将拉马坠镫者从来是水灵灵的童男童女,尔等老眉塌眼的,本将看不上。我这儿正忙着,你们回家玩去吧。”“双峰四老”气炸了,一齐嗷嗷怪叫,杀将上来。杨选亦不敢大意纵马跳出圈外:“老家伙们,还挺有精神头儿,好,老祖宗和你们过两招,让尔等记住,在本‘老
’面前绝没有你们称老的份!”回头对副将丰子雷说:“丰将军你来指挥,我会会这几个老朽。”说着将令旗递到丰子雷手中,自己纵身跳下马来。杨选为何要纵身下马呢,因为他学的也是步下的功夫,今天恰巧是棋逢对手。杨选从腰间解下兵器——流星锤。此锤一头是八瓣金瓜锤,一头是五齿钢抓,中间连着五尺长的环链。杨选的兵器刚刚拿在手中,“双峰四老”就把杨选围在当中。他们使的是铁扫帚、铁铲、铁槌、铁扁担四种兵器,招招势势奇险怪绝。而且四人每战必在一起,因而出手进招投契入垄,相得益彰,果真不同凡俗。杨选当然不甘示弱,流星锤抡得“呜呜”作响,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收放随意,吞吐自如,出赛蛟龙出水,收似灵蛇蓄势,崩、弹、抖、抛、抡、缠、绕、放,招式疏密有至,锤不虚发,堪称奇绝。杨选不愧武林奇才,以一敌四,虽不占上风,却也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旷野中,押粮官兵与山寨喽兵呐喊厮杀,一时胜过一时;山头上,杨选与“双峰四老”抵力相战,一阵紧过一阵。时间一长,上下两头都是以少胜多,渐渐都显得力不能支,杨选与众军士都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形势急转直下,岌岌可危。护粮军兵已有四百余伤亡者,眼见粮驮陆陆续续被喽兵赶走。杨选身上两处负伤,血染征衣,出式进招已不似先前快捷。丰子雷在山头上见此情况,浩叹一声:“大势去矣!”回头再表双峰寨北门之事。林灵噩要在徒弟萧玉姣眼前断索倾桥,手起剑落之时,满堂喟然长叹:苍天无眼,今日我杨家将英名顿扫,大宋国亦将国无宁日!叹罢双目一合,只等一死。忽听前方萧玉姣说道:“师父且慢动手,一剑之仇由我来报岂不更好吗?”林灵噩觉得有理:“徒儿言之不错,一剑之仇正当由你来报。接剑!”说着把七星宝剑递到萧玉姣手中。满堂心想:常言说美女若毒,赛过蛇蝎。我总不以为然,那日一睹姣容,我便认为,如此芳容美女,断然做不出伤天害理,荼毒生灵之举,今日看来是我错了。萧玉姣心毒手狠,杀人不眨眼,端的一条美女蛇!罢了,我杨满堂领兵出战,还没等与番兵打上一仗,没有给大宋国建下微功小勋,便要丧生于萧玉姣的手下。空费了我一身武艺,白瞎了我十几年习武练功的心血汗水。一点都没用上,太屈得慌了!满堂立马桥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合计心事呢,耳边厢脆生生传来一声娇叱:“杨满堂,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满堂急睁眼观瞧,呀!这是怎么回事?波峰波谷,瞬息万变,满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太出意外了。
只见萧玉姣手握林灵噩的七星剑,剑锋硬硬地横在林灵噩的哽嗓咽喉之上!杨满堂惊愕之中,愣愣地立在桥上没动。萧玉姣玉脸急得通红:“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粮台!”杨满堂方才回过神儿来,双腿狠夹马肚子,一腹一撞铁过梁,宝马“雪里寻梅”扬鬃奋蹄,一跃而起,腾云驾雾一般,落在崖头的寨门之外。满堂在宝马将落未落之际,脚尖点镫,挺腹展胸,身体从马鞍上凌空飞起,一个鹞鹰翻身,自己也离鞍脱镫稳稳立在寨门外。须臾没有停顿,满堂哈腰弓背,肩膀抵在寨门上,霍然怒咤一声:“开——!”这一嗓子响遏行云,山谷回声,只惊得“扑棱棱”鸟雀离巢,“刺溜溜”虎豹回窝。随着这声大喊,山寨的木排门“嘎吧吧”被撞开,木屑乱飞。与此同时,满堂脚下的岩石“轰隆隆”滚落山谷。满堂用得力量太大,脚下的岩石都吃不住劲了。满堂脚下登空,身体随着岩石往下落。近在咫尺的萧玉姣,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
“杨满堂当心!1”话音刚才出口,满堂左臂已经挽住崖头一块突起的石头,单膀较力,身体“嗖”向上蹿起,脚尖刚刚点到地面,也没见怎么用力,身体再次弹起,转瞬之间,满堂已端坐马鞍,亮银枪也已抄在了手中,挺枪纵马直奔萧玉姣和林灵噩而来。宝剑架在脖子上,林灵噩丝毫不敢动。萧玉姣仰头对满堂说:“杨满堂,请你放过我师父一命,我萧玉姣但凭你来处置。”满堂忽又提缰停马,犹豫不决。身后呼延启鹏、高禛、孟威、焦猛等四员小将带着骠骑军,冲过板桥,闯越寨门,呼啸而过,去战双峰寨石詈、巫铿二寨主及众喽罗兵。且说挺枪驻马的杨满堂站在仗剑直逼林灵噩的萧玉姣面前,怔怔地半晌没有发话,心里似排山倒海,拿不定主意。萧玉姣美目凝神,目露乞盼,神色焦灼。此时此刻,杨满堂思绪万千,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萧玉姣,想到救公主时,从车上突然站起的那个“血人”,想到碧云寺那位心绪忧郁的娇娥,想到汴京宫墙外刺杀公主、手持利剑的刺客,想到眼前仗剑相助的女侠,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