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牛岭正准备办喜事,张灯结彩,还现凑起两小班鼓乐来,呜呜丢丢正吹《小寡妇上坟》,大寨主屠牛手汪二旺红袍红袄披红带花,美得坐不稳站不住,老驴拉磨绕圈儿小跑,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消遗法儿。得报外面抢亲的回营,喜滋滋迎出来,被曾杰一把揪住,铁片刀递小子肚子里去了。这小子做梦娶媳妇是娶不成了。小矬子制住众人,开库房先给大家一人儿来十两纹银,然后宣布:“且将汪二旺的喜筵当作开张筵,大家猛吃猛喝一顿儿明早随我去打西凉国。我说过我是公道大王,攻下凉州,拉回来金银布帛,咱们堆院里扒堆儿,有了这大宗硬头货,你们愿意于,再跟我抢第二把wωw奇Qisuu书com网。愿意洗手,拿钱回家置地买房子娶媳妇孝敬老娘,那我也不拦。当然了,咱也得把公主抢回来。放心,放心,我和这位黑大个儿都不来独的,公道大王就得公道,咱让公主站山尖儿上抛彩球,谁得着彩球谁去西凉国当驸马。怎么样?”“好!”第二天一早,杀牛岭倾巢出动来打西凉,两杆大旗葫芦金顶,红飘带红火焰白月光,一面写杀牛岭公道大王郑,一面写杀牛岭公道二王胡,这二位一个报名郑景,一个报名胡仁,连一块儿是“正经虎人”,可不正对吗!大军到凉州城下,喽兵一通乱嚷:“抢钱娶媳妇来了!”“抢公主回山抛彩球,谁逮着谁就是西凉驸马呀!”城上守军一看这群媳妇迷攻城,赶忙报上银安殿。
老王爷孟达一奓手:“大军随西夏征大宋,城内防务空盆,关闭城门,不战。”怀玉道:“杀牛岭一群乌合之众,人多人少都是菜货,待小侄出去,杀他个片甲不回!”孟九环也说:“对!昨儿女儿受欺受辱,正要出这口恶气!”当下点起一千人马,放吊桥出城,摆好阵式,两军对圆。孟达一看,贼兵正中两骑,上坐一高一锉一黑一黄两个贼头儿,小矬子其貌不扬,黑大个儿威势吓人。他高声喝问:“尔等意欲何为?”曾杰打马背上跳下来,拎着铁片刀来在阵前,规规矩矩冲孟达一报腕:“我不想当西凉国王,只想当下西凉驸马,也不一定我能当得上,咱把公主抢回去,让她抛彩球,这叫凭天择偶,该谁是谁!”气得孟九环好玄没抽了,喊道:“谁出去,把这个矬子给我剁巴了!”站殿将军韩暴催马挺枪出阵,各通姓名,矬子说:“我不管你叫韩暴还是汗包,趁早回去别讨没趣儿,我要对付的是花巴溜丢的小公主。”韩暴哇呀怪叫,挺枪便刺,小矬子玉兔穿山,嗜!打马肚子底下钻那边儿去了。韩暴得俯身刺杀马下之人,本来就不得劲儿,加上小矬子前后左右一通乱转,害得韩暴马打抹抹人无措手足,三转两转,小矬子马后腾身,揪住马尾巴,“刷”,齐根儿给切下来了,嘻嘻一笑:“回去红烧马尾巴,这可是活肉,香!”那马受得了吗!疼得乱尥蹶子,把韩暴摔在地下。曾杰刀尖指他鼻子:“咱们现在是对手,将来是亲戚,冲公主的面子,该着你汗包光冒汗不出血!别害怕,你给我慢慢悠悠晃晃荡荡走回本队去吧!”西凉队中,京营大将庞英出队。小矬子不打了,转身冲呼延云飞喊:“本公道大王已显神威,公道二王,该你露两手了!”呼延云飞催乌骓马挺禹王槊换下曾杰,三下五除二,一槊杆儿又把庞英打马下边去了,他也是那套嗑儿:“冲公主面子,我没下狠手,你给我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回归本队去吧!”孟九环一听,这面子都留给我了,好贼小子们,刮纲绕脖子找我的便宜,看我杀你!摆绣绒刀催桃红马就要出阵,杨怀玉横马将她拦住:“公主息怒,待我替你出气!”他马上栓着盔甲包儿,别看昨天没有披挂,今儿阵上可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全副打扮出来的。这小伙儿那英俊劲儿真叫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孟九环越看越爱着,看得自个儿直脸红。呼延云飞喝问:“小白脸儿,你是何人?”“本太子鄂厉龙是也!”“我想当驸马,不抢太子位儿!”“本太子就是西凉国未来的驸马!”
“你凭什么!”“我与公主自小指腹为婚。”“那不算!咱们让孟九环抛彩求,你也可以站在下边儿,她彩球抛谁身上谁是驸马,这才叫公平竞争!”“休得放屁!”云飞一听,哎呀,怀玉哥哥你咋骂上了,矬舅舅做的套儿里没有骂人这条儿呀?噢,你看上这小妞儿了,看来咱要弄假成真,连解药带媳妇儿他是一块儿捞。云飞不再搭话,禹王槊迎头砸下,杨怀玉横担铁门栓往上招架,“当!”山崩地裂火星子直冒。杨怀玉心说:兄弟,你别来真的呀。云飞心想,我逗公主玩儿你骂我,我就得加点劲儿让你冒汗。二马盘旋,小哥俩战在一处。别看是假打,可都用的真功夫,刀光撒白雪槊影刮黑风,只见兵刃舞动上下翻飞,马打照面倏忽而过,那真叫杀了个天昏地暗。西凉这边儿看呆了,杀牛岭这边儿看傻了。八十余回合过去,云飞心说:行了,我该装熊饼子了。杨怀玉银蛇昂首,刀往上挑,呼延云飞稍一愣征,刀尖挑破征袍。那真叫宝刀,乌金甲小指粗细铁绊儿愣给挑断了,云飞左肋受伤怀玉刀尖见血。云飞心说:哥哥呀,这下不轻不重够我喝一壶的了。他俯身马上连嚎带喊:“这小子厉害呀!我肚皮划开了,哎呀我妈的妈我的姥姥,哎,可疼死我了!”声势太大,有点儿失实。可他往下一跑,杀牛岭的阵脚自然大乱。这位接着叫唤:“小子们,看看我肚肠子拖出来没有?疼啊,疼啊,我没装假,那叫真疼啊!”矬子心说: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再叫唤那就漏兜了。他跳上马背,铁片刀指点杨坏玉:“鄂厉龙,你敢刀伤杀牛岭二王,这个梁子算结不开了。算你能耐大,咱先不打你,你来作客,咱是坐地户,看谁能耗过谁?你不能一辈子不离凉州吧,你前脚走,咱后脚就攻城,照样儿抢粮抢钱抢媳妇,非虏这小妞儿回山里抛彩球去不可!”
杨怀玉拍马欲追,矬子喊声:“扯活!”杀牛岭来攻城的都是骑兵,来得快走得也快,忽拉拉如凤而去,凭凉州的老弱残兵,还真撵不上人家。回到城里,孟达还真犯大愁了。矮贼头儿说得对,鄂太子不能久在凉州,他现在是攻宋盟军大帅钢门裂手下骁将,老不回营报号,这不是故意违反军令瞪眼睛找死吗。怎么办呢?哎,我叫他们成亲。九环成了鄂家人,不能老住娘家,让鄂厉龙顺路先回啅罗国送媳妇,然后再去军前,这于情于理都说得通。我再给钢门裂写封信说明情况,事关两个盟国,钢门裂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姑娘走了,杀牛岭群贼攻凉州就没什么劲头了。对,就是这个主意。和王妃一商量,王妃极力赞成,问公主,九环红睑娇笑低头不语,不吱声儿那就是小心眼儿里乐意。倒是假太子直拿捏。“家父早有为小侄完婚的打算,一切结亲器物尽皆齐备。只是小侄学艺未成,恩师不准下山。出世即到前敌,戎马倥偬又哪有结缡合卺之暇?是以廷宕至今。虽有婚约,但此次前来只是拜伯父母二位大人,并未奉父王来此完婚之命,仓促成礼恐怕不妥。”老头子一看女婿不买帐,真急了:“厉龙,你说说,我闺女好不好?”“这个……”“别这个那个哪个,你就说说她好不好?”“好。”“好,那你不想悔婚了?”“伯父哪里话来?小侄有幸忝为贵国驸马,真是梦寐难求,岂有悔婚之理。”“不悔婚就成婚。不然,九环让强盗抢了去,这大婚可就难成了。”孟九环听得满脸通红,喊道:“父主,你说话走板儿了!”又带着种种复杂感情瞥了怀玉一眼。怀玉一看火候到了,他闲谈中已探知连珠弩确为九环师门绝技,但九环气功不深,只能用于步战,马上对阵还用不上;至于解药,就在九环宫中。看来不成亲进不了公主寝宫,也就无法盗药,那只好敷衍,解药到手我就跑,我能保全姑娘贞操,至子玷污姑娘名声,那也无可奈何了。
事难两全取其大,咱还是救人要紧啊。如此一想,他才给了活口:“小侄只是拘于俗礼而言,究竟该当如何,但凭伯父作主。”老孟达这才高兴:“这就对了!我和你爹八拜之交,我作主的事儿他不能挑眼,你只管放心大胆倒插门儿给我当养老女婿,哈哈……”正这时,宫门官来报:“城外来一青年,自称啅罗国太子鄂厉龙。”孟达一愣:“什么?又来一个啅罗太子,神了!你们呆着别动,我去看看。”他认准了冒牌太子是真货,打定主意就要这个当门婿了,再来个假的是假的,再来个真的也拿他当假的。所以,他怕九环多疑,怕女婿多心,谁也不让出去,自个儿出城,相机把这青年打发走也就完了。九环瞅瞅怀玉:“太子,这是怎么回事儿?”怀玉听话茬儿不对,冷冷说道:“公主,莫非你疑我假冒?我顶天立地,岂能作此不尴不尬之事?”姑娘说:“为了大事,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时候也使歪点子。”“这个……”姑娘不再言声,只是瞅他笑。杨怀玉心里发毛,外面儿上却装硬棒。“既然如此,在下即刻告辞。”姑娘还是笑。怀玉一看,我是得走了,不然盗药不成,连我这个人也得搭上。他立起身来要走,姑娘才笑着搭话:“反正我爹认定你为啅罗太子,他深信不疑,母后也深信不疑,我这做女儿的还疑你什么?”“公主不该疑。截玉鸳鸯剑成对合股,哪里有假?”“剑当然是真的。人么—当然也是真的。我疑也好,不疑也好,反正你都是真的。”怀玉说:“公主此言让我费解。”“嗨!别解了。咱们快些出城看看,你把那假太子打跑了,成亲之后,你—假的也是真的了。”怀玉明白,这姑娘虽对我有疑,但已心属于我,不管真假都愿跟我配对儿成双了。这么说,解药不用盗,讨也能讨来;可这姑娘粘上我,撕扯不开,我也不好办呀。等二人出城,孟达已挨上一叉梁子了。来者真是鄂厉龙。那日阵前,孟通江一枪杆打惊他的坐马,他坐在马上下不来又止不住,让惊马带出四十多里地去。马停下来,鄂厉龙也又累又吓趴马背上起不来了。越寻思越倒霉,让孟通江耍弄两回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杨怀玉断我腰带绞走佩剑。那剑,还连着一个据说倾城倾国的大姑娘呢。宝剑丢得起,这人我丢不起呀。日后,我该如何向人家西凉国交待呀?
不行,我现在就去西凉国。看看这位姑娘究竟模样如何?如果很普通很一般很不起眼儿,宝剑丢了更好,人我也不要了。这小子没脸回前敌,他平常太傲,拿谁也不放在眼里,这回就他人丢得大,自觉面上无光,才念头一转,去了西凉国。在旅店歇了两天,今儿晚半晌才到在凉州城下。孟达一看,城外这位比城里那位差远了,模样戮个儿气度风范,哪样也比不上头一位,咱们讲先来后到不管真假虚实了。他用手指点问道:“对面马上何人?”“啅罗王鄂海膝下长男,大太子鄂厉龙是也。”“来此何为?”“拜望贵国老王孟达,前来投亲认岳父。”“呈上信物!”“这……鸳鸯剑乃稀世奇珍,焉敢随身佩带!”“就是要你随身佩带嘛!即使平时不带,前来投亲也该佩带呀?”“这个……”“咱们认剑不认人,有剑为真无剑为假,你敢假冒啅罗太子前来诈亲,旗竿顶儿上绑鸡毛—好大胆(掸)子!”鄂厉龙看这老头儿挺硬,也有些来火儿:“你是何人?”“什么河人海人大水鬼,你快给我远离城下,弄着鸳鸯剑再来,没剑说出大天来也不成!”鄂厉龙一想,我说实话吧。丢人不要紧,别把这门亲事弄黄了。“老将容我上陈下情。”“什么上情下情我全不听,我还是那句话,认剑不认人!”他心里有底,剑在城里那位手中呢,你上哪儿掏弄去!鄂厉龙实在忍耐不住,摘叉在手。老头一看,怎么着,要动武把操,你有叉我还有刀呢。他也把大砍刀摘下来了。二人言语不和,当场动手。鄂厉龙憋气窝火,这柄叉使飞了,老孟达还真招架不住。鄂厉龙叉挑咽喉,孟达鞍上伏身,鄂厉龙乌龙绞尾,“啪!”叉梁正砸孟达后背上,好在着力不大,那孟达也受不了哇,他还没忘脚磕飞虎韂,战马驮他跑出圈外。随从御林军上来围住鄂厉龙,鄂厉龙疯了,连砸带挑,御林军死伤甚多。正这时,怀玉和九环赶到。孟达伏在马上大喊:“姑爷,宰了他!”怀玉一听,叫姑爷了?那我也该改口了。“岳父放心,小婿为你老报一叉之仇!”挥刀冲人圈内,喝退众御林军。鄂厉龙一看,全明白了。杨怀玉你可太损了,绞走我的宝剑,还真来骗我媳妇,这我可没想到。更可气西凉还真就吃这套!什么认剑不认人,他们分明看你长得比我漂亮。硬是丢开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啅罗大太子,偏要他那个假胃伪劣呀!“杨怀玉!”杨怀玉一惊,随机应变跟着装傻:“杨怀玉在哪里?”“你—”怀玉心说:你别喊了!“好小子,伤我岳父,本太子岂能饶你!你看刀接刀着刀换刀吧!”一刀比一刀紧。鄂厉龙手忙脚乱,再顾不得说话了。怀玉想,我不能杀了他,他和孟九环早有婚约,我决不可夺人之妻,日后还要成全他们。谁知老孟达缓过这口气儿来,恨鄂厉龙恨得眼蓝,从随从手中要过雕弓,趁二马错镫之机,“嗖!”一箭射去,正中鄂厉龙颈嗓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