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夫妻梳洗已毕,用过早点,赶忙去拜见老王和王妃。本来讲好由公主说明原委,这会儿公主偏不吱声,急得怀玉直递眼色,九环只是笑。王妃看出来了,问道:“你们小夫妻有什么事情要讲?”九环指着怀玉说:“驸马他有下情回禀。”杨怀玉红着脸难以启齿。正这时,宫门官来报:“杀牛岭公道大王又率军杀到城下。”怀玉说:“待我出城杀退贼兵。”九环摆手说:“得了!还是我去吧,看舅舅把我带哪儿抛彩球去?”孟达奇怪:“怎么,山贼成了你的舅舅?”九环冲怀玉努嘴:“是驸马的高亲!”怀玉昨晚儿已向九环完全泄底,人家不帮着遮掩,他是干着急没咒念。怀玉只好实话实说,跪倒在地,谢欺瞒之罪。王爷王妃惊得眼珠子瞪溜圆嘴张得多大,半响说不出话来。九环把怀玉拉起来,说:“爹,我早知他是杨怀玉。他得到宝剑就是和我有缘,您不是老说认剑不认人吗?”“那鄂厉龙……”“鄂厉龙是你射死的。”“我和啅罗王的交情……”“交情再深,还能盖过姑爷和老丈人的翁婿之情吗!”老两口一看,闺女对自个儿的小女婿打心眼儿里往外满意,万般柔清蜜意想藏也藏不住,孟达对王妃说:“闺女老埋怨指腹为婚,说这是拿女儿终身当儿戏,我对鄂厉龙也不托底,真有些后悔。这下好了,自己女婿自己挑,瞒着父母将生米做成熟饭,我们想反对也不成了。”臊得九环藏到怀玉身后直喊娘。王妃说:“这婚事我不反对!女儿中意,我就高兴!”孟达说:“我也没说反对呀!我一时气恼,射死鄂厉龙,过后也深梅孟浪。又一想,这个女婿比那个强得多,管他真假,反正那个没了,咱就一扑心儿认这个吧!”
孟九环还喊娘:“娘啊,你快让父王住嘴呀!他这个那个直翻饸饹车,说不明白囫囵话,多让姑爷笑话呀!”老太太也逗她:“什么姑爷,我们叫姑爷,你叫女婿。你女婿如果耻笑岳父,应该由你来管教他才是,为何让我来管你爹那张笨嘴呀?”九环躲着没词儿了,怀玉也低下头来。由怀玉出去引曾杰兵马人城。曾杰对孟达说:“亲家,我们本想叫城抢公主,然后再夜闹王府,扰你个胆颤心惊,让你不把女儿嫁出去别想安生,以相帮怀玉诈亲盗药。没想到还真有杀牛岭恶贼想抢我外甥媳妇儿,怀玉英雄救美人儿全是一片侠肝义胆,可不是作戏。我们假装攻城抢亲,是事先做好的套儿,又加上碰巧夺下杀牛岭,有喽兵助威,比两个孤身色鬼抢亲,更让你信服。今天到城下,是探探风声。怀玉事成便罢,事如不成,再烧一把火。实在盗不出药来,我们可要抓人质,硬逼着换解药了。”“抓谁做人质?”“王爷呀,王妃呀,公主呀,逮着谁是谁。”九环说:“舅父,不用逮,我情愿去做人质。您看,抓我到哪儿去抛彩球吧?”矬子说:“这壶水不开,你偏提拎这壶,白糟塌好茶叶。三天没大小,算我提前闹洞房了。”三天没大小,也没有舅舅闹洞房的呀!九环问:“那位公道二王呢?我还没找这黑小子算帐呢!”呼延云飞性急,前天就跑回宋营去了。当下,曾杰留下两千骠骑,别看是喽兵,还真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帮着守城那可算是生力军。又请孟达派人处理杀牛岭善后。孟达提出要弃王位回中原,曾杰作不了主,这得待征西获胜之后,由穆元帅奏请宋主定夺。小矬子曾杰和怀玉夫妻回到庆州,方知庆州之围已解,穆元帅身先士卒去抢环州,误入迷羊谷,被困饿虎山。怀玉前去诈亲当天,穆桂英大军冲垮庆州东门连营,啅罗国联军全线溃逃,跑回老家去了。大军入城,杨文广拜见母帅,穆桂英见苗从善在这里,大喜过望。老道在征南军中本是军师,南唐平定,苗从善辞官归隐,穆元帅不好阻拦,今天你又自己送上门来。好事,你有谋无权也是枉然,咱得让你的三韬六略发挥作用,这军师的位儿,还是你坐吧。军师,三军之师,元帅都得当贵客待承,那地位老高了。唐朝的徐茂公、宋朝的苗光义、明朝的刘伯温,这三个老道在书里、戏里,子子孙孙都是军师的角色。穆元帅看过焦通海弩伤,即命打造铁护面铁护手,就是铁面罩铁巴掌,一点儿袒裸的地方都没有,看你连珠弩往哪儿射,只留两小窟窿露眼珠儿,哪儿射那么准呀!休兵一日,二百套铁护面铁护手早已打造妥当,穆元帅命发给战将戴好,撤下免战牌,出城掿战。穆桂英不出战,钢门裂也要攻城。
他接到圣旨,兴庆府派了一位二路元帅,不日即到前敌。二路元帅到日,头路元帅就成了副的,钢门裂能不窝火吗?我是得胜之师,又没有兵败回国求援,你给我派个顶头上司来做什么呀!我先把庆州攻下来,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孟通江爱打头阵,一拍光饭没毛半截尾巴的老骗马,举着秃杆枪跑上阵来。西夏队中一阵喧嚷,都知道老骗马放屁崩人防不胜防,那是一绝。阿不鲁出阵,对孟通江说:“丑鬼,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换呼延云飞出阵,我和他再战二百合。”孟通江嘻嘻一笑:“那天你让他揪下去扔地下,摔得腰折脑袋肿屁股裂成八瓣,人家不稀杀你。你作着揖跑回去的。告诉你,小五虎我为首,云飞能胜你,我就更不拿你当会下棋的高手,你就拱卒跳马出大车吧!”敢情这位是棋迷。阿不鲁说:“不许叫马放屁!”“不放。”“不许明着卸肘子,暗里抡枪杆儿,打马耳朵根子。”孟通江心说,你都知道了,我再用也不好使了。他摆秃缨枪大战阿不鲁,孟通江玩笑是玩笑,论本领那也得过真传。小五虎里没白给的。阿不鲁处处留神,防着他使损招儿,一力降十会,净来实惠的;孟通江没法儿取巧,拼力气他哪儿行啊,三十回合过去,鼻洼鬓角已然见汗。二马错镫,孟通江拨马出圈,喊道:“造不过你,老孟认败了!”阿不鲁答道:“败了,你也算条好汉,不光马会放屁,人也还硬铮。我不撵你,回归本队去吧!”孟通江回队还吹呢:“呼延云飞那天胜了他,他不服,才又来讨战;我败给他是为了让他服我,你们听见了吧,他服我是条好汉,服我硬铮,他服了!”大伙儿直拿鼻子嗤他。阿不鲁还是叫呼延云飞出战,随穆元帅同来庆州的呼延云威挺枪出马:“黑大个儿,你别咋唬!我叫呼延云威,云飞是我堂哥,咱二人一个爷爷两爸爸,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对付对付你!”两个黑大个儿你抡枪砸我,我抡枪砸你,在战场上叮当打铁,边打边唠:“你累趴下役有?”“你得比我先趴下!”“你待怎讲?”“你跟孟通江打过一阵。我今天要胜了你也不光彩,若不,咱们明天再战。”“别介,今儿就是今儿了!”两人大战八十余回合,都累得呼呼直喘。到了儿还是呼延云威占了上凤,再往头顶上砸,阿不鲁带马躲闪,不敢接架对夹儿了。钢门裂也是猛将,喜欢实打实凿,今儿一见宋营战将铁鬼脸儿、铁护手wωw奇Qisuu书com网,知道自己的连珠弩用不上了。见阿不鲁不支,他纵马挺牛头都来在阵前,喊声:“阿不鲁,回去!”若是别人来替换,阿不鲁肯定不干,见是元帅,他心里有气不敢说,哼了一声,催马归队。穆桂英见这位红人红马红甲红袍,问道:“他是何人?”苗从善说:“这就是西夏联军大帅钢门裂。”穆桂英将令旗令箭交于文广,说:“待我出马会他!”军师忙拦:“军中勇将无数,何劳老人家出战。”
“人老刀马没老,本帅出马料也无妨!”呼延云威这会儿还没喘匀静呢,正愁不是钢门裂的对手,穆桂英到了:“云威,回队歇息去吧!”“是,元帅!”钢门裂一看,出阵的是位年岁在六十开外的老大太,青铜荷叶如意盔,迎顶珠花嵌大粒珍珠光芒四射,银白狐狸尾素色雉鸡翎,颈项银抹额双肩吞口兽,亮银云片甲外罩红袍,五杆护背旗八面威风,两片鱼褟尾三叠倒挂,鸦青战裙绣满白牡丹,坐下桃红马手中绣绒刀。眼角唇边留着当年绰约丰姿,慈眉善目透着逼人英气。钢门裂喝问:“来者何人?”“大宋平西兵马大元帅穆桂英!”“啊?!”这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位当年大破天门阵、横扫洪州城的女中魁首,至今还有让番邦闻之丧胆的威势。钢门裂狂傲至极,从来目中无人,听了穆桂英三字也不得不抽几口冷气。穆桂英以刀头指点,言道。“钢门裂,你西夏好不知趣。我大宋对你赐姓封王也算不薄,为何屡犯边界连开衅端?依我劝说,你快快收兵回去,我也不过界山边河,咱们留下一点和气,使两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钢门裂心说,我倒真有点儿怕你这个老太太,撤回去能够保全面子也挺好,可是我说了不算呀!西夏皇帝不是我,是和是战那得人家说了算。就这么着,(奇*书*网^。^整*理*提*供)他还派个二路元帅来这儿撬行呢。“不必多言,撒马来战!”“你要和我这老迈之人动手?”“若不,你换将来战!”“何用换将。”“快些撒马!”“我若撒马,焉有你的命在!”“哇呀呀呀……”钢门裂火冒三丈,气昏了。穆桂英这口刀可不好惹,那真是—淅沥沥寒风扑面,冷森森恶气钻衣。亮闪闪白光夺目,飘悠悠忽东而西。呼拉拉劈头盖顶,咔嚓嚓断足截膝。刀杆染万滩碧血,刀锋削千将首级。钢门裂手忙脚乱。人家马快刀快身手快,奇招险式层出不穷,什么铁护面铁护手,那是给别人准备的,穆挂英戴那个多丢份儿,钢门裂自顾不暇,光忙活破刀招保性命,牛头都都忘了咋舞扎了,哪有放暗器的工夫,什么连珠弩,早丢姥娘家去了!转眼五十余个回合,钢门裂只觉两眼里满是大刀,左也是刀右也是刀,身前身后满是刀。他坐在马上眼睛直瞪瞪看啥啥模糊一片。哎呀,都说穆桂英会妖法邪术,有法宝,这是什么路子呀!思想一溜号,刷!被大刀削去一臂。什么妖术呀,什么法宝呀,啥也不是。穆桂英刀法猜奇,其快如风,钢门裂不光递不上夹去,且也适应不了。左臂被削,血流如注。
钢门裂踢马肚子,坐马飞奔。哪是本队,他找不着了,纵马向北而去。迎面飞来一骑,喊道:“好啊,钢门裂,我叫你脑门裂!”搂头一家伙,钢门裂脑浆迸流,死于马下。谁呀?装完了公道二大王,没抢来公主,抛彩球他也不玩了,急忙忙回宋营报号的镇京虎呼延云飞。主帅一死,西夏盟军骚动,穆桂英见是个机会,挥刀喊声:“追!”三千铁骑冲向西夏军,孟通江、高英、呼延云飞、呼延云威相继纵马,杨文广指挥中军随后掩杀。兵败如潮,西夏军四散奔逃,左一股右一股,向啥方向跑的都有。钢门裂自称雄师百万,打一个大折扣,十万人马倒是有余。东门啅啰国大军前天被冲散,收容回来的不到五分之一,现今围困庆州的还有七八万人马。出战的不足五万。其余守护连营看管粮台辎重。没容他们划开拐,庆州人马已到近前,这一部分全作了俘虏。阵上五万大军溃逃,黑压压一大片,追谁呀?穆元帅下令:“追往环州!”宋军铁骑向北追去。西夏军步兵沿途乱钻,穆元帅不理他们,留给中军收容,她挥师直追前面大股骑兵,敌骑边跑边散,越跑越少。再往前行,投了正经道路,翻过一座山头,前面两山夹一谷,谷口狭窄,只容得两骑并进。敌骑三千余人已大部分进谷,还有那些在方才战斗中伤残的人马自相践踏挤住谷口,早让赶上的宋军尽皆俘获。交待一句,这片连山统称饿虎山,老虎饿了那还了得?饿虎口中,万物难逃,足见山势凶险。这谷,叫迷羊谷,羊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动物,在谷中也找不着家。羊、杨二字同音,按迷信说法,杨家将入谷也犯忌讳。穆桂英勒住马头,命孟通江入谷探看,孟通江回来说入谷后是下坡,西夏军伤亡人马狼藉于地,前面烟尘弥漫,旗幡依稀可见。穆元帅下令:“我与呼延云威率一千铁骑先行,你等留待接应部队。”她一马当先,进去了。孟通江、高英、呼延云飞等带着二百余名亲随在谷外向后张望,观看后续部队是否赶来,等了好些时候,杨文广才率中军来到谷前。苗从善听了孟通江的报告,惊着:“穆元帅怎么忘了穷寇勿追?”“西夏逃兵在前,追又何妨。”“怕是有诈!”“顾命都来不及,谁诈谁呀!”“穆元帅军中可有向导?”“前面西夏逃兵就是向导。”“倒底军中有没有向导!”“谁知道呀!”“哎呀,不好!这狭谷根本不是通向环州之路。”“你能叫得准吗!”“当然!中军不可再进谷中,且扎下营寨,另思良策。”正这是,就听震天价连声巨响,巨石断木大草袭子满装泥沙乱草,劈拉啪拉纷纷坠落,将谷口堵死。两边山头号炮连声,西夏军卒两队轮流作业,推下无数滚木礌石,放射如雨利镞雕翎,不容谷外宋军靠近。对面山上也已竖起帅旗,上写“西夏国讨宋二路元帅”,当中间儿斗大一个“狄”字。杨文广等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