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龙不愧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正跟狄虎说话,猛听身边弓响镝鸣,就知有人暗施冷箭。说时迟,那时快,他早己掏出一块飞簧石,右手一抖,以石击箭。这招,普通人可练不会,即便武术天才,最少也得练习三年!那块飞簧石如拳头大小,讲究一快、二准、三有力。今夭,狄龙急了一点,用力也大了一点,“哨啷”,石击箭落。可是劲头还没用完,速度也没减慢,照旧还往前走。说该着也算该着,说天意也算天意,它不偏不斜,恰恰砸在黄飞彪的左额头上。这块石头是花岗岩磨制,硬了一点,黄飞彪酒色过度,脑袋又糟了一点,再看,万朵桃花开。玩火者自焚,黄飞彪害人不成,却横尸马下!狄龙大惊。黄飞彪是现任军官,又是钦封阵主,同时还是庞太师的外孙子。虽说被自己误伤,人命关天,祸也不小。只急得大太保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眼前这一幕,很多武士没看清。二太保狄虎和第一位登场的武士、银刀小二郎朱朗却看得十分真切。原来,狄龙收伏朱朗之后,朱朗就和阵主们站在一起了。他离黄飞彪最近,黄飞彪冷箭伤人的事,他也首先看见了。本来他想阻止,又来不及。狄龙一石解围,令朱朗十分敬佩:“大太保,眼前的事件,朱某目睹。不论走到哪里,在下都愿当人证。”狄龙苦笑:“根据黄飞彪的身份,你这人证不好当猗啊!”武考场出了人命,死的又是阵主,纷纷大乱。两位监考官高土、郑王也赶到现场。经过调查,二王明白:事闹大了!第一,误伤也罢,谋杀也罢,黄飞彪亡命,庞太师绝不会善罢甘休。第二,狄龙既是“凶手”,又是钦命阵主,两位监考宫对他无权处置。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条,据狄龙、狄虎和证人朱朗所述,黄飞彪为了替父报仇,暗杀杨文广,才误遭石击。可是,杨文广死了八年,朝野俱知。如今,杨文广再度现身,涉及到历史旧案,怎么办?只有禀奏皇帝,请圣意裁决才是唯一的出路!“狄龙、狄虎、证人朱朗,你们都不能再回家了,必须跟我们上殿面君。”二王说罢,又向场中喊道:“那个杨文广,你也不能走,不论你是真是假,都得去参见万岁。”杨文广根本也没想走,他扭头吩咐:“金花,你赶紧回府,把校场详情报告各位尊长。愚兄随二王上殿去了。”“哥哥,黄飞彪之死,与咱无关呀。”
“你错了!黄飞彪弓响铺鸣时,我早己发现。正要躲他,被大太保解围。大太保误伤黄飞彪,为的是救我,怎能说与咱无关?再者,愚兄诈死埋名八年,今日也该了却。你回家去吧。向长辈述说时,要婉转一点,省得老人家们着急。”“我明白。妙金花只得遵从。“我说宋朝卿,回家告诉你们老太太,你哥哥杨文广和大太保狄龙都没事。”说话者乃是榜眼寇成。他从绒绳圈边缘捡起了黄飞彪的那支冷箭,又从黄飞彪身旁投起那块带血的飞簧石,扬臂喊道:“天下的武士都看清了吧?这支冷箭上刻着黄飞彪的名字,它又落在绒绳圈的边缘,这就足以证明:黄飞彪确实将它射出,因为冷箭不会自己飞呀!再看看这块圆石头,”寇成不认识飞簧石,尽说外行话,“圆石头上带着血迹,这也证明:它确实是杀人‘凶器’。这两件物证非常重要,结论是:阵主黄飞彪射出冷箭,企图杀害武士,而另一位阵主狄龙为了保护武士,抛出圆石头,击落冷箭,捎带着误伤人命。是非曲直,现在完全清楚了。各位武士,你们在标名挂号的时候,我是一律远接近送,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栋梁,为了保卫国家,替朝廷卖命,才来赴考。结果呢?阵主黄飞彪拿你们不当人看,冷箭暗射武士,唉,我这读书人都替你们练武人寒心呀!各位,两位老王爷虽是监考官,他们也有难处。黄飞彪是庞太师的外孙子,惹不起呀。这个案子肯定得打到金弈殿。武士们都是热血人,敢不敢到午朝门外替狄太保作证啊?”“谁不去谁是孙子,他不配骑战马、挎刀枪!”武士们被寇成连煽带捧,浑身发躁!高王、郑王看了看寇成,心说:这小子比他爷爷寇准还“古董”。上千名武士真的拥向午朝门,皇上也得合计合计。现在李青造反,国家正在用兵之际,真把练武的都得罪了,谁还保他江山?金花小姐看着寇成,心中充满感激:这个小挂号官招法真多,他先把物证抢到手了,又拉全体武士去当后盾。这么一闹,狄太保和我哥哥准能胜利。可惜,唉,他只是个小小挂号官,若是有点出身、名位嘛……得,姑娘大了都爱想入非非。且说高王、郑王带着狄龙、狄虎、朱朗、杨文广等一干人奔往金奕殿,后边跟着上千名武士。又有几名军卒抬着黄飞彪的尸体,那热闹场面,可想而知了。再说宋仁宗,由于李青造反,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致使他寝食不宁,千思万虑。为此,他传下一道圣旨:在武场挑选元帅期间,上至天子,下至群臣,一律全天办公,谁也不准休息。在金奕殿后身有个小星,说是小屋,其实也金碧辉煌,名曰“整衣厅”,就是皇上升座之前,先在这小屋修饰一下形象。如今,仁宗不回后宫,只在整衣厅批阅公文。至于大臣们只好在朝房就坐,随时听候圣旨传唤。这时,禀笔处总管太监高升跑进整衣厅:“万岁,大事不好了。午门小太监让奴才禀奏,说是一千多名武场考生在午门聚集,扬言求见万岁,要当什么证明人。
是接见,还是弹压……”仁宗一皱眉:“你好糊涂!没弄清他们的目的,怎能随便接见?国家正在用兵之际,对千名武士,又怎能随便弹压?来呀,撞钟击鼓,朕要临朝!”皇上终归是皇上,不似太监那样紧张。他刚刚坐上绣龙墩,高王、郑王也到了。“二位老爱卿,看你们神色慌张,不知出了何事?奏来。”“陛下容禀。”二王将武考场之事细说一遍。“万岁,”太师庞文、兵部左侍郎黄文炳双双上跪,臣等冤枉啊!”仁宗心说:他俩是够冤的。八年之前,黄文灿被杨文广挑死了。如今,杨文广重新露面,旧案还没处理呢,黄飞彪又让狄龙打死了。该着老黄家倒霉,凶手都是硬家,一个杨少帅,一个狄少王,这事还真难办。他沉思良久:“高王、郑王,你二人身为监考官,怎么让考场发生血案?”“万岁,”二王也明白;皇上拣软的捏,拿我俩撒气,得了,我俩又没军功,又没本事,平时怕你,今天也吓唬吓唬你吧。“老臣知罪。不过,根据常规,监考台距考场甚远,臣等鞭长莫及啊。幸亏有狄虎、武士朱朗为证,另有千余名考生也亲眼目睹。他们都自愿聚集在午朝门,随宣随到。请陛下传旨,龙楼御审,一定能弄清真情。”二王也留心眼呢,对寇成煽动闹事,一字不提。“这……”仁宗摇了摇头,“千名武士,岂能都上金殿?来呀,只宣那个什么朱朗出庭作证,其余的武士,全部遣散!”“且慢!”大丞相包拯撩袍跪倒,“万岁,使不得。”“噢?包爱卿,那些武士敢往里冲吗?”“估计还不敢。但是,万岁,李青造反,正在搜罗人马。那一千名武士,若有五百名投靠李青,对我宋朝会大大不利呀!”包公这话虽说公允,多少也带点“倾向性”。“那,那就先审朱朗,暂不遣散武士。”仁宗为了自己的夭下,也只好妥协。朱朗奉旨上殿,把黄飞彪如何搭箭,狄龙如何飞石,石击箭落,又误伤人命的全过程说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谁料话音刚落,庞文又奏:“万岁,这人准是被狄家买通了。哪有这种巧事?石头打死人,我却不信!凭他一个证人,万万不能结案呀!”“谁说只他一个证人?证人多着呢!”榜眼寇成嘻嘻哈哈,左手拿着一卷纸,右手撰着块石头,胳肢窝夹着根雕翎箭,上前奏道:“万岁爷,金殿不准带寸铁,臣夹根箭来,先请罪。
可是,不夹这根箭,您查不清真象。夹来这根箭,可就省事了。”凡是翰林官,都跟皇上挺熟。尤其那些“小翰林”,仗着个个聪明、个个有学问,跟皇上说话都特别随便。普通大臣说一句走板的,就可能犯罪,“小翰林”们句句走板,皇上听了还挺乐。尤其对寇成,仁宗一见他不稀罕别人:“寇成,你不在院内读书,来金殿何事?”“小臣替皇上效劳,当了考场挂号官。考场的事,小臣都见着了。这箭,是在比武场捡来的,这块石头,也,也是在比武场捡来的。这两件都是重要的物证,究竟证明什么?我一个人说了,庞太师又不信。这不,八九百名武士写了个联名证词,请圣上自个看吧!”说完,寇成把那卷纸递给了太监高升。当年,高升沾过老寇的光,如今偏向小寇。他读罢证词,又加评论:“万岁,寇翰林真有两手,他要不替您调查,哪能真象大白呀?请万岁吩咐,赏他点什么?”“退下!”皇上生气: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还“真象大白”,照这说法:黄飞彪冷箭伤人,死得活该;狄龙为救武生,误杀人命,不但没罪,反而有功。如果这样处理,我对不起老黄家。回到后宫,庞娘娘肯定又哭又闹,朕的日子就难过了!怎么办呢?仁宗真为难了。不杀狄龙,庞、黄两家不会甘休;若让狄龙偿命,于理不合,又怕逼反千名武士。也罢,只有折衷,才能平息这场风波:“宣狄龙上殿!”“参见万岁。”狄太保战战兢兢。“狄龙,你身为阵主,犯下血案,辜负了联躬的信任!本该让你抵偿人命,念你是误伤,又有寇翰林、朱朗及武士们作证,朕免你死罪,来呀,重责八十军棍,刺面充军,发配云南哀牢山,国家永不复用!”狄龙听罢,泪流满面。
这种处分,跟死刑差不多了。面颊刺上“罪犯”二字,一辈子在哀牢山打石头,永不出头露面,就像一块行尸走肉,满身武功无处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此处,狄龙猛然站起,一头向玉柱碰去。幸亏朱朗就在他身边,用双臂一搪,起了缓冲作用。狄太保虽然没死,却也血流满面。寇成一见,反而笑道:“狄太保,有话好好说,你撞头干什么?唉,撞这一头,比那八十军棍还厉害!万岁爷,一个人不能受两次刑,狄龙自罚,头破血流,那八十军棍一就免了吧。”仁宗万万没想到狄龙这样刚烈,竟在金殿撞头。看着他那满脸血迹,又想起老王爷狄青的动劳,只得顺水推舟;“看在寇翰林面上,朕躬准奏。免去那八十军棍,十天之内,刺配充军!”寇成心说:第一步达到目的了,免去那八十军棍。我再走第二步:“狄太保,万岁减轻了处罚,你还不赶快谢恩吗?”“谢万岁。”狄龙说话有气无力。寇成似乎不满:“狄龙,你对抗情绪不小呀!皇上这么大的恩典,你只说‘谢万岁’三个字,对得起皇上吗?”“这……”狄龙诚惶诚恐,“寇大人,作为阶下之囚,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呀,皇上派你当阵主,替国家挑选元帅。你力胜十三杰,本该挂帅印。现在不行了,你是犯人。你要真心感谢皇上的话,不能光说‘谢万岁’那三个字,而应该在充军之前,再推荐一位比你更厉害的人替你当那大元帅。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皇上的恩典。你说,武场中谁比你厉害?”包丞相赞成门生:“是呀,据我听说,狄太保威镇武考场,满场武士他属第一!”大师庞文心里明白:包拯、寇成一唱一和,这师徒两个绕腾皇上呢!绕来绕去,皇上为了他的江山,还得重用狄龙。怎么办?我得赶紧说话:“万岁,狄龙武艺再高,也不能重甩!”黄文炳是庞文的“跟屁虫”:
“对呀,对呀,狄龙绝不能挂帅!”
寇成多灵了立刻顺口搭音:“当然,狄龙有罪,哪能当元帅呢!当个战将就不错了。让他去打李青,总比上哀牢山打石头作用大点。谁让国家有难,急着用人呢。万岁爷,您说对不对?”这些暗示,分量不轻。“这……”皇上也明白了,狄龙有用!“那就让狄龙当押粮官吧。粮草闪失,二罪归一!”寇成一听:完了!按他原先的打算,走完第二步,还有第三步:元帅的位置,给杨文广留着,狄龙得闹个正印先锋。如令,皇上金口玉言,封了押粮官,不能再改变了。论职务不低,终是后勤人员。怎么办?只得走下一步:“万岁,狄龙押粮,十分合适。您看,由小臣我来挂帅,圣意如何了”寇成本心:皇上肯定反对,下一步就该提杨文广了。果然:“你又胡闹,元帅应是武将!”庞文心说:小寇坏水太多,狄龙的罪过到了让他绕没了。可不能让他再绕了:“万岁,老臣处处为国着想,绝不抱任何个人成见。想那武士朱朗,英勇无敌,他虽说替狄龙作证,臣曾怨他,但出于大局,臣仍保举他挂帅,不知圣意如何?”庞文自有打算:朱朗是平民,虽有武艺,却投根基。我保他为帅,他必然感激我,如果听我指挥,那就成功一半了。朱朗一惊。“万万不行,草民虽愿替国报效,但是,资历、本领都不堪为帅……”庞文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众将不服呀:那么,我就再保举一人。陛下,臣之幼子庞悦,今年二十四岁。他从小读书,也算很有才气,三年前考中进士,如今藏闲在家。他虽是文人,却有韬略。臣保举庞悦为监军,请圣上踢他一口天子剑,谁敢不服朱元帅,就令庞悦军法从事!”庞文这招也算做绝了。他先拉朱朗,又打进去庞悦。一个元帅,一个监军,由这二人掌握兵权,宋兵必败,那七千两黄金就算到手了。他奏本完毕,又怕皇上驳回。于是,趁热打铁,“万岁,据据我大宋常规,军中武职挂金印,文职挂玉印,请圣上将那颗监军玉印赐给庞悦吧。”包丞相心里合计:庞文什么意思?真心为国吗?不对,根据他平时的为人,心中从来没有国家。今天有点反常,我不得不防,“万岁,从古至今,军中多有文职。西汉有张良,三国有孔明,我大宋初年,寇丞相协助穆桂英也大破过天门阵。为此,征南军中只有一名文职还不够,臣再保奏寇成为大军师,共剿李青。”包丞相也有打算:论心眼、论计谋,谁也玩不过自己的门生。只要他掌军师令,什么朱朗、庞悦,都成不了大气候。“陛下,大军师与监军一样,都属于文职,那两颗玉印还应同时发放!”仁宗心想:今天怎么啦了文丞相、武太师,两个大班头一块起讧。元帅还没选妥呢,什么监军、军师都上来了。
心中有气,龙袍一掸:“慢慢再议,散朝!”“万岁!”兵部左侍郎黄文炳抢行几步,跪在品级台。“不能散朝啊,还有一件大事未加处理呢。八年之前,臣之胞弟、五城兵马使黄文灿在执行公务中被杨文广一枪挑死,另屠杀命官,该不该判罪?当时,杨文广诈死埋名,蒙君作弊,竟然欺骗天子,又该不该判罪?如今,他假冒什么宋家臣,扰乱武考场。没有他的出现,我侄儿黄飞彪不会射箭,狄龙也不会抛石,追其根底,黄飞彪也算死在杨文广之手。万岁呀,三罪归一,杨家将功劳再大,也大不过国家王法!”这话句句在理,都咬着骨头呢。就连探思远虑的包公、足智多谋的寇成也驳不倒他。“启禀万岁,”黄灼官报告,“现有天波府无佞侯佘太君、浑天侯穆桂英及杨府小姐杨金花午门告进。”“来得正好,连同那个假宋家臣、真杨文广一同上殿!”仁宗有自己的想法:根据杨文广的三条罪名,非杀不可!如果杀了杨文广,边关大帅杨宗保肯定不满。说他造反,没人相信,万一称病告老,谁去镇守边关?此时,佘太君、穆桂英来了,正好,我把这三条大罪交给她们娘俩。杨家将自诩最讲理,我问问她们:屠杀命官、蒙君作弊、扰乱武场,该定个什么罪?她们要说放,我就放,看看杨家将今后怎样做人?她们要说杀,我就杀,杨宗保不满,找佘太君、穆桂英去,与我没关系。也是因为杨家将对宋朝的功劳太大了,仁宗才想出这个招法。佘大君、穆桂英怎么来的?原来,杨金花奉了哥哥的命令,回府送信。两位老人知道非同小可,便上殿面君。金花以为:自己女扮男妆,首先惹的祸,她也一块来了。祖孙三人奉了圣旨,连同在朝房等待发落的杨文广,一起金殿见驾。按照老规矩,仁宗命内臣绘佘太君搬来把椅子,同时把想法都说了。还没等佘太君回话,杨金花抢先答道,“万岁,臣女女扮男妆,曾去考场,对当时的场面,十分清楚。我哥哥扬文广确实比武了,可是他奉公守法,一切按规矩行事,并未错走一步。满打满算,他从前大罪弥天,也该由国家惩罚。而黄飞彪身为阵主,为报私仇,冷箭伤人。祸端是他挑起来的,扰乱考场的罪名,怎么加在我哥哥头上?”仁宗一听,得,老杨家男的厉害,女的也不饶人。是呀,这第三条罪状,不该加给杨文广。
想到此处,扭头问道:“黄侍郎,你都听见了吧?”“万岁,”黄文炳强词夺理,“考场是国家开的,他杨文广报名宋家臣,这又是欺骗国家!”寇成一笑:该我说话了:“黄大人,奉了两位大监考高王、郑王之命,我主管挂号。杨文广挂号时,报的是真名。至于宋家臣,那是我说的。我管全考场都叫宋家臣。你想想,一千武士,不是宋家臣子,难道是李青的臣子吗了”寇成这话涉及“原则”了,挺厉害。“黄大人不信,可以察看挂号薄!”其实,寇成早有预料,在挂号薄上已经做完手脚。庞文心想:别看你黄文炳五十岁,再活五十岁,你也斗不过小寇。金花心想:这个小挂号官有点地位呀,他竟在金殿振振有词,可见来历不小。此时,顾不得多想,再次上奏:“万岁,第三条罪状不算数了,再说第二条。我哥哥杨文广诈死埋名时,刚刚十四岁。根据大宋条律,十四岁还未成丁,自己不懂得什么叫犯法。听我曾祖母和我妈说,当时挺热闹,那口棺材是从边关运回来的。要说蒙君作弊,应该是边关主帅,也就是我爹杨宗保。我爹让我哥装死,我哥是个孩子,大人怎么说,他就照办了。万岁爷,您快传圣旨,下边关抓我爹呀!”寇成暗笑:这丫头够狠的,连她爹都敢往外端。得了,我还得捧场:“太对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请圣上快抓杨大帅。至于北国反不反,咱先不管他。大不了是北辽南唐两面夹攻。我说黄侍郎,你兵部还有多少人马?”黄文炳也不是傻子,瞪了寇成一眼,并不答话。金花又道:“第二条,罪在我爹,至于第一条,罪却在我。黄文灿不是我哥扎死的,而是被我一箭射死!万岁爷,要杀就杀我,留下我哥去打李青!”“好一位小侠女!”寇成对金花无比敬佩。正在这时,上至仁宗,下至百官,都觉得金銮殿颤动起来,天棚上的积土往下直落,横梁竖柱“嘎巴巴”地乱响。人们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猛然,后宫御果园总管太监张安凤风火火地跑来:“禀,禀奏万岁,大事不好了,御果园地陷,漏出一个大洞,洞中热气冲天,请万岁明察。”“啊?”仁宗大惊。古人迷信,皇宫里出现地穴,是不吉利的象征。“文武爱卿,随朕驾临御果园。”皇上只得把案子暂时放下。这时,天已黄昏了,早有太监挑起灯笼。只见地穴出现在假山旁,约有六尺方圆。穴中冒着热气,并带有酸腐的气味。不但皇上害怕,有些大臣也吓傻了。按当时的流行说法:上有三十三层天,下有十八层地狱!莫非这就是地狱吗?过了良久,仁宗向道:“众位爱卿,眼前这一地穴,谁能说出缘故了”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仁宗再问:“钦天监刘爱卿,你博学多才,定能奏明。”
钦天监五品监正叫刘文友,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万岁,钦天监管天不管地,臣也说不明白。还是让工部大臣拉土填坑吧……”“你倒省事!”皇上哭笑不得。太师庞文计上心来:“万岁,拉土添坑可要慎重啊。地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现在还一概不知。最好的办法,是派一人探地穴,察看清楚,再作定夺。”皇上一皱眉:“朕也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哪个敢下?”臣想保举一人,那就是杨文广!”老贼自有打算:皇上派给杨文广的三条大罪,全被杨金花给推翻了。其中,扰乱考场一条,已经根木不成立,诈死埋名一条,推给了杨宗保,三关大帅谁敢碰?最后的结果准是不了了之;至于屠杀黄文灿一条奇Qisuu。сom书,又被杨金花自己揽过去了,她当时还是个孩子,也不能让她偿命。我这掌朝太师,乃武官首领,要想一手遮天,必须请除杨家将。同时,反王李青答应给我七千两黄金,要想得到这笔巨财,也必须清除杨家将。那杨文广乃是杨家嫡系传人,本领又高,若把他清除,我就成功一半了。可是,皇上给他定的那三条大罪,样样不能成立了。杨文广肯定化险为夷。得了,乘着此案尚未结论,我把杨文广送人地穴吧!活着上来,算人家命大,十有八九他活不了!这地穴阴森无底,一团黑暗。酸腐的热气冲天,人若下去,肯定遇险。嘿嘿,苍天助我,地穴使是杨文广的葬身坟堪!“这!”仁宗位疑,“庞太师,让杨文探地穴不合适吧?如果非要探,也该派个因犯?……”
“万岁,杨文厂犯下的那三条大罪,尚未结论呢。若说囚犯,他也算囚犯。派他探地穴,有三条理由。第一,普通囚犯人轻言微,而杨文身汾高贵,说话可信。第二,杨文广武艺精良,遇事可以自保。第三嘛,这是他立功赎罪的机会。若活着回来,万岁可以传旨,不但赦免他三条大罪,而且加封他高宫……”佘太君连连摆手:“我家不要高宣……”杨文广却面带冷笑:“庞太师,我倒想要一个高官,只怕你不敢推荐!”“你说,你说。”榜眼寇成微微一笑:“我替他说吧,杨文广要那征南大元帅!”仁宗有点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斗嘴:“杨文广,你若敢探地穴,并能生还,朕就封你征南大帅!”这一半是气话,一半是真心。因为那征南大帅太不好选了。皇上定局,文广欣然从命。工部尚书孙天良派匠人搭好支架,又绑上绳素,安吊滑轮。绳索的一端拴上个花筐,文广坐在筐内,左手提灯,右手拿抢。匠人渐渐放松绳索,花筐渐渐坠入穴中。文广觉得,越往下走越黑,那酸腐的热气也越浓。估计深人两丈左右,花筐落地了。由于氧气稀薄,文广手中灯越来越暗。他拢了拢目光,又用手摸了摸,四周围都是砖墙,中间有一条小道。顺小迈往价走,闪出一座大门。说是大门,门框、门板。早都腐朽了,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就落一下一堆碎沫。越过大门,迎面有个莲花台,台上供若石刻的佛龛,并列三尊佛像。近前细看,莲花台、佛龛、佛像也都斑斑驳驳。唯有佛龛兔后边的那根旗杆却银光闪烁,光华耀眼。文广觉得新鲜,拔出旗杆细端详:“啊了原来是条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