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远和杨衮乃是结拜兄弟,杨衮好心前来救驾,刘知远为什么还发火呢?原来事出有因。几天之前,太子刘承佑前来太原报号。这个刘承佑就是李三娘生的那个咬脐郎。刘知远传下旨意打开城门,让刘承佑来见。刘知远一看,刘承佑盔歪甲斜,好象霜打的茄子——气色不正,还带来一员大将苏逢吉。刘知远问道:“皇儿,你从何处而来?”刘承佑的眼睛一红,说道:“爹爹,儿奉母命,跟苏将军带领三千人马,到此送粮来了。”刘知远急忙问道:“你的粮在哪儿?”刘承佑哽咽着说:“爹呀,粮车在半路上全被人劫去了。”接着就把粮车被劫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刘知远进兵太原,只把岳娘娘带去了,李娘娘留在汴梁替他料理国事。李娘娘接到刘知远在太原被困的折报之后,便筹集一些粮草,让太子刘承佑和元帅苏逢吉解往太原。走到辽营附近,忽从辽营跑出一支辽兵,挑着“火山王杨衮”的大旗,把路横住,在旗脚下立着一人,头戴凤翅盔,身贯黄金甲,坐骑烈炎驹,手托火尖枪,面似银盆,扫帚眉,大环眼,颔下一部须髯,马后胯斜带走线铜锤,很是威风。刘承佑小声问苏逢吉:“苏将军,此人的名字我怎么这样耳熟啊?”苏逢吉说:“杨衮乃是汉王的好友啊?但不知他为何成了辽将?待我问他一问。”接着抬头问道:“你的名字叫杨衮吗?”那人答道:“我正是火山王杨衮。”苏逢吉又问道:“你是不是与汉王结拜的那位西宁杨家峪的杨衮?”那人点点头,说:“不错,我就是那个杨衮。”苏逢吉正色问道:“杨将军,你既然是汉王的结拜兄弟,为何不去扶保汉王,反而成为辽将?”“哈哈……”这位杨衮仰天笑罢,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啊!
刘知远虽然当了皇帝,但他好象驴配金鞍,终究还是条驴,怎当万民之主?如今困在太原,末日已到,我扶保他还有何用?辽主耶律德光当今气势正旺,带领十万辽兵,长驱直入中原,所向无敌,兵困太原,胜局已定。辽主向我应下,一旦拿下太原,就封我为中原之主,我何乐而不为!我如今是辽国的一员上将,奉命前来截粮。听我良言相劝,快把粮车撂下,放你二人逃命,若其不然,叫你二人做我枪下之鬼!”苏逢吉气得血贯瞳仁,厉声说道:“结拜见弟,近在五伦,理应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主算瞎了眼,竞与你这心怀异端之徒结拜!我就替汉王结果你吧!”说着撒马上前,抡刀就砍。这个杨衮急忙拧枪招架。两个人就战到一处。这个人的枪法确实和杨衮不差上下,不到十个回合,就把苏逢吉打败了。刘承佑打马上前苦苦哀告:“杨盟叔,看在曾与父王结拜的面上,就放侄儿过去吧!”“你少费话,快把粮车给我留下!”这个杨衮穷凶极恶,拧枪就刺。刘承佑只好挥刀迎战。两个人打了不到五个回合,这个杨衮取过走线铜锤,就朝刘承佑后背打去。只打得刘承佑吐血而逃。三千辽兵一拥而上,就把粮车劫去。刘承佑和苏逢吉只好弃了粮车,败回太原。从此,刘知远对杨衮恨之入骨。今日听说杨衮前来救驾,就认为杨衮是前来诈城,怎不火冒三丈!刘知远立即命人取刀鞴马,要亲自出城取饧衮的脑袋。兵马大元帅郭威奏道;“万岁,杀鸡焉用宰牛之刀,何不传下旨意,由我出城应战杨衮,将他人头割下,献给主公。”
这个郭雀儿心怀叵测,早有篡位野心。刘知远和杨衮、高行周结成兄弟,是他夺取帝位的一大阻力。早就想把杨衮和高行周除掉。此次杨衮前来叫城。刘知远和杨衮反目,很称他的心意。他怕刘知远见了杨衮,想起当年结拜之情,手就软了,这才讨旨出城,想亲自杀死杨衮。刘知远巴不得蹦出一个人来替他卖命,一看郭威讨旨,心里特别高兴,说道:“好吧,你就带领三千军兵,出城会战杨衮,定要把他的人头割下!”“遵旨!”郭威起身要走。“且慢哪!”忽从刘知远的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话音刚落,从屏风后走出一位女人。刘知远和郭威转脸一看,原来是岳娘娘。这位岳娘娘,不但为人贤惠,心地也很善良,还跟岳彦真学了一身武艺和满腹兵书战策,可谓女中诸葛!刘知远领兵打仗,直到登上皇帝宝座,其中许多点子,都是这位岳娘娘给出的,可以说是刘知远的“贤内助”埃所以,刘知远这次兵进太原,就把这位岳娘娘给带来了。岳娘娘虽没见过杨衮,但对杨衮的为人如何,已有知晓。听说杨衮劫粮,甚是疑惑。今日闻听杨衮又来叫城,更是不解。她想其中定有蹊跷。这才躲在屏风后面,看刘知远如何发落。一听刘知远不分青红皂白,就叫郭威去取杨衮的脑袋,这才出来直谏。刘知远问道:“娘娘有何话讲?”岳娘娘说:“太子和苏将军说杨衮劫去粮车,我相信他二人不会说谎;我还相信万岁颇有眼力,这才跟杨衮和高行周结成兄弟。据说杨衮已在河东聚集五万兵力,自立为火山王,不日即能发兵太原,运粮救驾。万岁对此也颇相信,真好像盼星星盼月亮那么盼他。如今他真来了,只据几个人的只言片语,也不没法分个青红皂白,就把杨衮杀掉,岂不贻误大事?你想想看,杨衮若真把粮劫去,还能以送粮救驾为名来诈城吗?看来劫粮的那个杨衮,里面定有文章。
万岁在未弄得水落石出之前,定要审慎行事!”岳娘娘还真把刘知远说得由糊涂转为明白,不由问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岳娘娘说:“依我之见,不要莽撞行事。要上城头会会叫城的这位杨衮,让他如此这般来做,他若如此这般做到,皂白岂不分明了吗。到了那时,再据实待他,岂不更好!”刘知远一听,乐了,立即传旨:“来呀,快些给我鞯马,我要登城会会这个杨衮!”刘知远带领岳娘娘和众将登上太原城头,往下一看,只见:太原城下,人欢马闹,万杆大旗,随风飘飘;军车千辆,满载粮草,浩浩荡荡,有头无梢;千万军兵,虎头虎脑,层层排列,密摆枪刀;战将百员,如虎似豹,凛凛威风,一代英豪!再看坐纛旗下,立着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人,头戴凤翅盔,身穿黄金甲,马是烈炎驹,鸟食环挂枪,往脸上一看,面似银盆,粗眉大眼,正往城上观望。刘知远一眼就把杨衮认出来了。心里说,这么多年没有见他的面,今天一看,竟长了胡子啦!但是他的相貌,还没改变多少。他的外表虽如当年,但是他那颗心是红是黑,可就难猜测了。杨衮哪,杨衮,你要真是前来诈城,我决不与你善罢甘休!刘知远看罢杨衮,两片嘴唇儿一碰:“快唤杨衮来见!”“遵旨。”一个传旨官答应一声,双手扶着垛口,冲着城下大声喊道。“万岁有旨,命杨衮前来见驾!”这时,火山王杨衮和小诸葛呼廷凤等众将,也正往城上看望,但见城头之上,龙旗御杖排列,文官武将站立,黄罗伞下坐着一人,头戴盘龙盔,身穿驼龙甲,面似姜黄,颔下三络须髯,威武尊严,目光逼人!身旁还有一位娘娘。
杨衮边看边想,虽是当年刘知远,如今成风大不同啊!忽听城上喊他见驾,急忙回头说声“赶快随我见驾!”脚一踹镫,便往城下驰去,呼延凤等众将紧紧跟随。杨衮这时,那真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啊!心想,人生一世,最高兴的事儿莫如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了,我见了大哥,定要好好亲近一番。他又一想,我和他虽是结拜兄弟,但他当了皇上,乃是万民之尊;我虽自立为火山王,仍是平民百姓,和他见了面,可不能称兄道弟了,定要大礼参拜。不然的话,人家要见怪,我可受不了啊!杨衮拿定了主意,马就到了吊桥切近,“吁——”勒住了烈炎驹,立即滚鞍下马,接着就撩战袍,分甲叶,叠双膝,跪倒在地,扶地叩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民杨衮前来见驾。”呼延凤等众将,也是特别小心谨慎,都学着杨衮的一举一动行事。刘知远把胸脯一挺,还真端起了皇上的架子。瞥了一眼杨衮,拔了拔身子,捋了一把胡须,厉声问道。“你就是杨衮吗?”杨衮一听,心里不由一怔,我大哥怎么这样问我?把脸一仰,眼泪都淌下来了:“主公,小民正是杨衮。”“你带领千军万马,来此做甚?”“主公,小民运粮救驾来了……”“嗯……你杨衮的眼内还有我刘知远吗?”“主公,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想当年小民与主公结拜之时,曾有扶保万岁之约,在宝鸡山分手之后,至今二十余年,一直牢记心内。闻听万岁太原被困,当即赶奔河东,收复了三十六寨,自立为火山王。聚集英雄多人,军兵五万,筹集粮草五百余车,来到太原城外,闯过了辽军南营,才来叫城,求见万岁。小民眼里若是没有万岁,怎能有此举动?只是救驾来迟,还望万岁恕罪!”刘知远把眼一眯,把嘴一撇,嘴唇轻轻一动,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说。“哼!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接着,把眼一瞪,厉声问道。“难道在辽军城外劫我粮车的那个杨衮不是你吗?”杨衮和呼延凤等众将,愣在哪儿了!郭威接着说道:“杨衮,你别再装糊涂了,快回万岁的话,你到底劫没劫粮?”杨衮瞅了半天,也不知道郭威是谁?郭威脸上的肉一动,说:“哎呀,你连我都不认识呀!好吧,我就来个自报家门:我乃汉王驾前的兵马大元帅郭威是也——”。杨衮和呼延凤等众将,听了刘知远的话,火热的心就凉了半截儿。如今一听他是郭威,这心“刷——”地一下全都凉了。
为什么?杨衮等众将听高行周说过,这个郭雀儿表里不一,为人奸诈,过于骄狂,从来没把汉王看在眼内,他投靠汉王,乃是另有所图。高行周和汉王是结拜兄弟,武艺又比郭雀儿高出一筹,乃是郭威图谋不轨的一大障碍,遂把高行周看做眼中之钉。虽然通过汉王把高行周支到了高平关,究竟没有把他除掉,一直耿耿干怀。杨衮再要来了,岂不等于在郭成的眼里又插上了一把刀吗!因此杨衮心想,万岁说我劫粮,可能出于误会,可是有郭威在,要想解开这个误会就很难了。但是杨衮还要尽力来替自己辩解,眼里含着热泪,望着刘知远说:“万岁,小民一直在火塘寨忙于集聚兵力,筹备粮草,哪里有空儿伪装辽将劫粮?何况,我杨衮扶汉抗辽之志始终不渝,岂能做出那种叛国投敌之事!望万岁听我所劝,切莫偏听偏信,就相信我杨衮吧!”“哈哈哈哈……”刘知远狂笑一阵,说道:“哎呀,常言说‘驴粪蛋子外面光’嘛,我和你在太平镇之所以能够结拜,是叫你的外表和花言巧语把我骗了。你说你扶汉抗辽之志始终不渝,我还说‘天变一时,人变一夕’呢!我和你分手二十多年,你的心早变黑了。你用花言巧语和我狡辩,只不过是‘狐狸说教,意在偷鸡’罢啦!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说,你劫没劫过我的粮车,你到底是不是前来诈城?”刘知远的这一番话,把杨衮和呼延凤等众将的肺子都气炸了。杨衮这时,也顾不得尊重这个皇上了,脱口问道:“刘知远,你说我劫粮诈城,有何为证?”刘知远这样的乱世枭雄,一旦当上了皇上,就飘飘然了,早把“义”字忘在九霄云外,怎能容得杨衮对他这样不尊!他把眼睛一瞪,说:“杨衮,我乃万民之尊,你怎能对我如此不恭!你在劫粮之时,用走线铜锤把太子承佑打得大口吐血,难道你能忘记?还和我要什么证据?”“有人给我栽赃,难道你也信吗?刘知远哪,刘知远,真想不到你一当上皇帝,就成了个昏君,不但忘了朋友之义,还是非不分,偏听偏信起来,为了维护一己之尊,竟把抗辽这件大事忘在脑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呀!汉亡之期近矣!”杨衮说着,泪如雨下。“哎呀。真是气死我也!”
刘知远听了杨衮的话,暴叫起来:“杨衮哪,杨衮!我不把你生吞活嚼,我就不叫刘知远!郭威,赶快出城把杨衮给我拿住!”刘知远这么一激动,就把临上城头之前岳娘娘给他出的主意忘了。可是岳娘娘非常冷静,一听刘知远又叫郭威去抓杨衮,急忙说道。“万岁,切莫发威,千万要冷静啊!难道你把我说的话全忘了吗?”经岳娘娘这一提醒,刘知远才想起了岳娘娘的话。自愧心慌失智!这才稳稳情绪,冲着杨衮说道。“杨衮,你知道我的脾气,一激动说话就好走板儿。你我结拜一回,最好不动干戈。你不是和我要证据吗,你言说不是你劫的粮,我也不能相信,你也要给我拿出证据来。我限你在三日之内,把劫粮的那个杨衮给我抓祝这不就把你洗清楚啦!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不但不怪罪你,还要重重加封于你。你要是抓不来那个劫粮的杨衮,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杨衮今天才了解了刘知远的为人,但是,他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更为抗辽这个大局,只好点点头说:“万岁既然对我杨衮开了恩,我杨衮还有何话说呢?我在三日之内若不把劫粮的那个杨衮抓住,任凭万岁发落!”说着,向刘知远叩了个头,领着众将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