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看罢来书,心中狐疑。乃先遣人到项羽营中,说是“欲来投降,请派人商议投降契约”。项羽便派人与章邯使者会议。只因章邯尚在犹豫不决,所以议了多日,仍未决定。
项羽也料章邯并非实心来降,且恐中其缓兵之计,遂使薄将军引兵渡过三户津,与秦兵交战,连胜两阵。项羽又尽起大兵进击秦国,大破之。章邯连败数次,折了许多兵卒。又料赵高不肯派兵救应,自觉势穷力竭。旁有都尉董翳,便力劝章邯投降,章邯之意始决。
章邯再遣人向项羽陈请。项羽密召诸将商议道:“我兵粮饷不足,不如听其归降。”诸将皆言甚善。项羽遂受了章邯之降。择定日期,项羽与章邯设盟于洹水之南、殷国故墟之上。
章邯见了项羽,流涕诉说赵高之奸。项羽用好言安慰,乃立章邯为雍王。因其初降,未可深信,故不使领兵,留在楚军中居住。章邯长史司马欣,本是项梁故人。项梁前在栎阳犯事,被拘狱中。司马欣时为栎阳狱吏,项梁托人说情,司马欣将项梁开释,算是项梁的恩人。所以项羽便命司马欣为上将军,带领秦卒二十余万人前行,项羽项自统各国之兵四十万人为后继,由河南一路长驱而进。
当日沛公与彭越攻打昌邑不下,遂弃却昌邑,别了彭越,引兵西进。一日,行至高阳,安下营盘。正拟预备攻城,忽报:“有高阳人郦食其在外求见。”原来郦食其本儒士,时人称为郦生。性喜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生,乃屈身为里中监门吏,借以过活。说起监门,本极微贱,平日被官吏呼来唤去,如同牛马。惟郦生与众不同,县中官吏都不敢命他作事。只因他是读书人,学问既好,又有口才,不过因贫充当监门,挂名给饷,所以无人敢慢。一县之人,遂皆呼为“狂生”。
郦生见天下大乱,自负多谋足智,便欲择主而事,建立功业。其时,陈胜、项梁部将引兵行过高阳者,不下数十人,郦生每从旁探问来将平日性情行事,大抵度量褊狭,拘守套礼,遇事自用,不能听从远大之计,郦生因避匿不与相见。此次沛公兵至陈留城外,部下有一骑兵,即郦生里中人。平日沛公时时问其乡中有无贤士豪杰,骑兵却未言及郦生。恰好骑兵因事由陈留告假归家,郦生便向骑兵道:“闻说沛公待人侮慢,所谋远大,此真我所愿从之人,但恨无人为我介绍。汝此去见了沛公,可说道:‘臣里中有郦生者,其人现年六十余,身长八尺,人皆称为狂生。彼常自辩并非狂生,今仰慕沛公,意欲来见’。”骑兵答道:“沛公素性不喜儒生,人有头戴儒冠来见者,沛公每取其冠,置之地上,小解其中。又与人言,往往大骂。据吾观之,不可用儒生名义与说。”郦生道:“汝且为我言之,我自有道理。”骑兵回到军中,果照郦生所教说与沛公。及沛公至高阳,挪生遂往军门求见。守门人持名帖入报,沛公问道:“是何等人?”守门人答道:“状貌似是书生,身服儒衣,头戴高山冠。”沛公道:“可与之说我方有事于战争,无暇接见儒士。”守门人走出,转达沛公之语。郦生听罢,怒目按剑,大声喝道:“奴才!再入对沛公言,吾乃高阳酒徒也,并非儒土。”守门人不意中被他一喝,大惊失色,将手中名帖直落于地,急忙跪下将名帖拾起,回头走入。向沛公道:“来客乃是天下壮士,大声喝臣,臣一惊,竟至失落名帖!”因备述郦生之语。
沛公闻言,乃传郦生进见。郦生闻命入内,却见沛公高坐床上,张开两足,一边一个女子,正在替他洗足。见了郦生,安然不动。郦生走近,长揖,说道:“足下欲助秦攻各国乎?
还是欲率各国破秦乎?”沛公骂道:“竖儒!天下苦秦暴虐已久,故各国并力攻秦,何言助秦攻各国乎?”郦生道:“既欲聚合义兵,共灭无道之秦,见了长者,不宜如此倨傲。”沛公闻言,急命罢洗,起立整衣,延请郦生上坐。
郦生因言战国时辩土“合纵连横”之事。沛公欢喜,留饭,问以进取之计?郦生道:“足下率领乌合之众,不满万人,便欲直入强秦,此真如探虎口!今欲建立大功,不如暂驻陈留。
陈留为四通五达之地,据天下之要冲,城坚易守,积谷甚多。
臣素与其县令相识,请往说之,使其来降。彼若不听,足下引兵攻之,臣为内应。既得陈留,据其城而食其粟,招集四方之兵。兵势既盛,乃可横行天下矣!”沛公从其计,遂使郦生往说陈留县令。
郦生夜至陈留,见县令说道:“方今秦为无道,天下反叛,足下能顺人心,可成大功。若一意坚守危城,祸不远矣!”陈留县令惊道:“秦法甚重,妄言者皆遭族诛。先生如此见教,吾实不敢从命,幸勿再言。”郦生见说他不动,便与谈论他事。
县令因留郦生同宿。郦生到得夜半,乘县令睡熟,就床上杀死,割下首级,用物包好,持在手中,悄悄走出县署,逾城而去。
直到沛公军中,见了沛公;备述其事。
次日,沛公引兵到陈留城下,用长竿挑取县令首级,与城上人观看。说道:“汝县令之头,已被吾取得,汝辈速降,可免一死。若后降者,当先斩之。”城上人见县令已死,大众无主,遂开城出降。沛公据了陈留,四出招兵,得万余人,乃封郦生为“广野君”,并用其弟郦商为将,领兵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