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又说:“姐姐的生意好,要双宝代局。我的生意不过如此,双宝出去以后,要是姐姐忙不过来,我去代局好了。”周兰又点点头。双宝进房来,周兰绰起烟枪就打,被双玉一手托住,假意相劝。
双玉又说:“姐姐的生意好,要双宝代局。我的生意不过如此,双宝出去以后,要是姐姐忙不过来,我去代局好了。”周兰又点点头。
于是俩人议定,打算把双宝转卖给黄二姐。这件事情,双珠连一点儿也不知道。
第二天,周兰要阿珠到黄二姐家去说合这件买卖,双珠问起来,方才知道,就阻止说:“妈,你也做点儿好事吧。黄二姐这个人不比你,双宝去做了她的讨人,可就受苦了。妈如果一定不要双宝,我看还可以另外商量个主意。南货店那个姓倪的客人,跟双宝挺好的,咱们去把他请来,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就叫他娶走。这样,双宝有了好地方,咱们的身价也不会吃亏。妈你想想,对不?”周兰领悟,就叫回阿珠,让阿德保拿着双宝的名片到南市广亨南货店请姓倪的小老板。
双玉听见了,心想这么一来,反倒作成了双宝的一段好姻缘,未免有些忿忿;可这个主意是双珠出的,又不敢再说什么。
不多久,那个姓倪的小老板随着阿德保一起来了。先请到双宝的房间里坐下,然后周兰出来相见,当面说亲。开头姓倪的十分高兴,满口答应;一听三百块身价之外,还要二百婚费,一时间难于措办,倒又踌躇起来。
双宝生怕事情要黄,非常着急,背地里去求双珠设法。双珠格外体谅,特地去请了洪善卿、乔老四等几户熟客,告知此事,打算几个人合一支单刀会,集腋成裘,帮贴双宝。众人好善乐施,无不愿意。善卿又去告知朱淑人,也出了一股,却不让双玉知道。
到了迎娶的那一天,姓倪的小老板用了军健乐队、提灯花轿,簇拥前来,娶了过去;也一样地拜堂、告祖、合卺、坐床,待以正室之礼。三朝归宁,姓倪的来了,请出周兰,双双拜见,口称“岳母”,磕下头去。周兰不好意思,赶紧去买了一副靴帽相送,盛筵款待,一直到了晚间,方才回去。
六十回
定妙计但愿同日死砸房间从此万事休
自从双宝出嫁以后,双玉没了对头,自然安静无事。周兰想劝双玉接客,还没有说明,双玉已经猜到了,就暗暗定下一个计较:先到灶间煤炉旁边把养在剜空鸭梨里的蟋蟀全都放了,又叫阿德保去买一壶烧酒,说是要擦洗衣裳上的烟渍,然后让阿珠去请朱五少爷。
朱淑人听说定亲的事情已经泄露,一场吵闹是势所必然,无可避免的了,只得惶惶然而来。见了双玉,抱惭负疚,无地自容。双玉却依然笑脸相迎,携手共坐,一如平时。淑人猜不透她是什么心思,默然相对,很少说话。将近上灯时分,淑人告辞,双玉牵衣拉手,昵昵软语,一定要留下他过夜。淑人不忍过于疏远,点头答应。
这时候,叫局的络绎不绝,双玉只好更衣出门,留下巧囡在房间里伺候淑人便饭。等到双玉出局回来,又有打茶围的,一起一起应接不暇。直到十二点钟过后,方才渐渐地车稀火尽,帘卷烟消。阿珠收拾停当,请淑人安置。
双玉亲自关了前后房门,插上门闩,转过身来,见淑人脱鞋上床,笑着说:“慢点儿睡呀,我还有话跟你说呢!”淑人问什么事情,双玉近前和淑人并肩坐在床沿,两手都搭在淑人的左右肩上,叫淑人把右手勾着自己的脖子,把左手按着自己的心窝儿,然后脸对脸地问:“咱们七月里在一笠园,也像这个样子坐着说话儿,你可还记得?”
淑人心知她说的是“愿为夫妇,同生共死”的那句誓言,不禁目瞪口呆,对答不出。双玉一定要问个明白,淑人无可奈何,只好胡乱说声“记得”。双玉嘻地一笑:“我说你也不应该忘记嘛。既然你记得,那么我这里有一样好东西,请你吃了吧。”说着,抽身从衣橱的抽屉里取出两只茶杯,杯里满满地盛着乌黑的浆汁。
淑人惊问:“这是什么?”双玉笑说:“一杯请你喝,我也陪你干一杯。”淑人低头一闻,闻到一股烧酒的辣气,慌问:“酒里放的什么呀?”双玉手举一杯凑到淑人嘴边,陪笑相劝:“甭问是什么,你喝了就是了。”
淑人用舌尖舔了一点儿,味道苦极了,料到是鸦片烟,连忙用手推开。双玉也知道淑人未必肯喝,趁势捏住他的鼻子一灌,竟灌了有大半杯。淑人仰身倒在床上,满嘴里又苦又辣,就拼命地朝上喷吐,好像一阵红雨,湿漉漉地洒满了被褥。双玉一放手,淑人支撑起身子,只见双玉举起另一杯,张开小嘴,咕嘟咕嘟尽力下咽。淑人来不及叫喊,奋身扑上去,夺下了杯子,摔在地上,咣啷一声,砸得粉碎。双玉还要抢淑人喝剩下的那半杯,也被淑人一手划拉到地板上摔碎。淑人这才大声叫喊起来。
楼下周兰先听见茶杯打碎的声音,还不介意;又听见淑人叫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手端着烟灯,就上楼来打探。淑人拔去门闩,周兰进房,见淑人两手一嘴以及衣领袍袖上都被鸦片烟沾濡涂抹,吓了一大跳;又见双玉喘吁吁地挺在皮椅上,满脸都是鸦片烟,慌问:“出了什么事情了?”淑人着急,偏又呐呐地说不清楚,只是跺脚着急。
幸亏那时候双珠、巧囡、阿珠都还没有睡,陆续进房,看这情形,已经料到了八九分。双珠先问:“吃了没有?”淑人只把手指着双玉。双珠会意,叫个伙计赶紧到仁济医院取解救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