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见了二宝,心里更加着急。四处寻找,听见阿巧在对面房间里声唤:“二小姐在这儿呢!”朴斋赶紧过去,房间里没有灯,黑黢黢的。伙计移过移盏壁灯来,才照见二宝直挺挺地躺着不动。朴斋忙问:“打坏了哪儿了?”阿巧说:“二小姐还好;房间里怎么样了?”朴斋只是摇头,回答不出。
二宝猛地站起,扶着阿巧的肩头,忍痛一步一步地蹭去,蹭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抬头一望,不由得一阵心疼,大放悲声。阿虎听见了,才从亭子间出来。大家劝住了二宝,搀回烟榻上坐下,相聚议论。
朴斋要去告状。阿虎说:“你相告癞头鼋?别说是县里、道里了,就是外国人见了他也是害怕的,你上哪儿告去?”二宝说:“看他那个腔调,就不是好人,都是你要去巴结他!”阿虎手一挥,厉声说:“癞头鼋自己跑来的,又不是我做的媒人!你去得罪了他吃了亏,倒来埋怨我!咱们明天到茶馆儿里去评评,要是我不好,我来赔!”说完,一扭身睡觉去了。
二宝气上加气,苦上加苦,叫朴斋和伙计收拾房间,叫阿巧搀着自己,勉强蹭下楼梯。见了洪氏,两泪交流,只叫了一声“妈”,并没有半句话。洪氏不明就里,还说:
“你楼上去陪客人吧,我挺好的。”二宝更加不敢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只叫阿巧温了二煎药,就在被窝里喂给洪氏喝了。洪氏又催促说:“我没事儿,你去吧。”
二宝叮嘱“小心”,放下帐子,留阿巧在房里看守,独自蹭上楼梯。自己房间里烟尘凌乱,无法存身,只好仍到对面房间的烟榻上坐下。朴斋随后端来一只抽屉,里面装着许多零星首饰和一包洋钱,并说:“洋钱和当票都被他们扔在地板上,不知道少不少。”二宝无心再看,放在一边。
朴斋走了以后,二宝想来想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哭了半天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两腿酸得难受,就又倒身偃卧。
忽然听见胡同里人声嘈杂,敲得大门震天价响,朴斋飞奔来报说:“不好了,癞头鼋又来了!”二宝却并不惊慌,挺身迈步而出。只见七八个管家拥到楼上,见了二宝,立即打千赔笑禀说:“史三公子做了扬州知府,请二小姐快点儿去。”
二宝这一喜真是喜到了极处,急忙回房叫阿虎梳头。只见母亲头戴凤冠,身穿蟒服,笑嘻嘻地走来,说:“二宝,我说三公子这个人不会错的,这不是来接咱们了么?”二宝说:“妈,咱们到了三公子家里,以前的事情一概不要提起。”洪氏连连点头。
正说着,阿巧又在楼下高声喊:“二小姐,秀英小姐来道喜了!”二宝笑说:“是谁去报的信儿,比电报还快!”急忙穿上衣裳,要去迎接,只见秀英已经来到面前。二宝含笑让座,秀英忽然问:“你穿上衣裳,是不是要去坐马车?”二宝说:“不是,是史三公子派人来接我呀!”秀英说:“别瞎说了,史三公子死了好久了。你怎么不知道?”
二宝一想,似乎史三公子真的已经死了。正要去问管家,只见那七八个管家全变成了鬼怪,向前扑来。吓得二宝尖声大叫,惊醒过来,通身都是冷汗,心跳不止。
原序
韩邦庆
或谓六十四回不结而结,甚善。顾既曰全书矣,而简端又无序,毋乃阙欤?
华也怜侬曰:是有说。昔冬心先生续集自序,多述其生平所遇前辈闻人品题赞美之语,仆将援斯例以为之,且推而广之。凡读吾书而有得于中者,必不能已于言;其言也,不徒品题赞美之语,爱我厚我而教我多也,苟有抉吾之疵,发吾之覆,振吾之聩,起吾之疴,虽至呵责唾骂,讪谤诙嘲,皆当录诸简端,以存吾书之真焉。敬告同人,毋閟金玉!
光绪甲午孟春云间花也怜侬识于九天珠玉之楼
原例言
韩邦庆
此书为劝戒而作;其形容淋漓尽致处,如见其人,如闻其声。阅者深味其言,更返观风月场中,自当厌弃嫉恶之不暇矣。所载人名事实俱系凭空捏造,并无所指;如有强作解人,妄言某人隐某人,某事隐某事,此则不善读书,不足与谈者矣!
苏州土白,弹词中所载多系俗字,但通行已久,人所共知,故仍用之;盖演义小说不必沾沾于考据也。惟有有音而无字者,如说“勿要”二字,苏人每急呼之,并为一音,若仍作“勿要”二字,便不合当时神理;又无他字可以替代,故将“勿要”二字并写一格。阅者须知“[
要勿]”字本无此字,乃合二字作一音读也。他若“涅”(三点水改口旁)音“眼”、“嗄”音“贾”、“耐”即“你”之类,阅者自能意会,兹不多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