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且曰:“张以先祖爱客之故,勉留数旬,临别告先祖曰:‘公家不出千曰,当有横祸,绝粒,予感公相待之厚,故留此二物,急难时可披蓑顶笠,绕园而呼我也。’去二载而大狱兴,遂全家幽于本府,不给以粮。粮垂绝,乃依所言呼之。俄,前后辅中及隙地内,皆生谷米,不逾月而熟。因食谷,乃得不死。谷甫尽,而朝廷始议给米,其后呼之不生矣。”异哉!
刘时用为福言,伊王在国,荒于政,其母舅葛某暨其属数辈,奏王无道。太宗命御史察得其实,召王入朝,训而戒之,且厚遣还国。王廷辞,请罪葛某,上不答。及退朝,谓近臣曰:“伊王诚风汉也,劝朝廷罪其母舅。昔汉文帝罪薄昭,虽当,后世犹有贬议,况无罪乎!今王回国,必加罪于彼矣。”遂急差人,及王未至,取奏王者数家还朝。王回,索之无得,乃已。盖时用先祖其一也。呜呼,全君臣骨肉之道,我太宗真英主哉!
永乐初,尝遣使往天竺,迎真僧来京,号大定法王,居灵谷寺,颇着灵异,谓之神通。教人念唵嘛呢叭〈口弥〉吽,于是信者昼夜念之。时,翰林侍读李继鼎笑之曰:“彼既有神通,当通中国语,何为待译者而后知乎?且其所谓唵嘛呢叭〈口弥〉吽云者,乃云俺把你哄也,人不之悟耳。”福按《宋史》,元昊擅西夏,自称“兀卒”,宋人亦有“兀卒”近“吾祖”之说。以是而论,继鼎之言,不为过也。
闻之长老云,太宗以北兵渡淮时,无一苇之楫。有人于囊中取干猪脬十余,内气其中,环系腰间,泅水而南,径夺舟以济北军。猪脬盖预备之者也。远游之人,不可不知。
京口王一之为福言,姑苏一人,出商在外,其妻畜鸡数只,以待其归,凡数年而返。一曰,杀而食之殆尽,抵夜死矣。邻家疑其有外奸,首之官,妇人不任拷掠,遂自诬服。太守姚公堂上任,阅其事而疑之,乃以情问妇人,以食鸡对。守亟令觅老鸡数十,令当死囚遍食之,果杀二人,狱遂白。盖鸡食蜈蚣百虫,久而蓄毒。故养生家,夏不食鸡,当庖者宜慎之。
英庙复辟,首以石亨等言,征抚州处士吴兴弼至阙下,授官,屡奏以病,乞还归。过南京,士夫候之者,多不见,间得见者问之曰:“先生何为不致君而还?”则摇手曰:“我欲保性命,我欲保性命而已。”即却客而起。未几,亨等被诛,凡与交通者悉被重谴。与弼似有先见之明欤。然其乡里,多不满其为人,其亦古之介者邪!
成化壬辰三月,鹰扬卫巡捕官捉一僧人,领一男子,可十七八,腹中能语。人问之,腹中应答,可怪。及观医书治奇疾方,有人馥中有物作声,随人言语,谓之应声虫,当服雷丸,自愈,则知乃疾也,非怪也。
丁大用都阃征岭南还,访予,因言领军人贼境,掠得寇稻以给军食。京军以刀盔为杵臼,边鄙老校笑其拙,教于高阜择净地,坎之,如臼然。剪茅火锻之,令坚实,乃置稻其中,伐木为杵以舂,甚便也。外出不可不知。又言,一曰进兵,与贼遇,度曰晡营远,欲退,而贼劲,退则溃矣。范参将乃以我军列为二重,戒前行拒敌勿动,后行退半箭许而札。札既定,前行亦退出其后半箭许而札。凡札定,必作气齐力以拒敌。如此迭数次,则已退十余里矣。古所谓且战且却,即此类也。
成化十三年,暹罗国遣使臣坤禄群谢提柰英必、美亚二人来贡方物。内美亚,乃汀州人士谢文彬,非本国人也。至南京,其侄谢瓒乃识认之,为织造异样花色段匹,及贸易番货。事发,自称昔年因贩盐,为大风飘入本国,遂仕本国,官至岳坤,犹华言学士之类。
福尝谓外国使臣多非本国土夷,皆中国士人为之。盖外国去中国既远,无从稽考,中国又惮恐失远人之心,故厚偿其价,而款待其人,皆厚往薄来之意焉。知彼国差来之人,即我本朝无耻之士,使窥中国四方之虚实,军马之盛衰,北虏之强弱,下至经商细务,莫不周知以去。故今外国稍有冯陵之意,皆此辈为之也。
成化间,有一富商寓在京齐化门一寺中。寺僧见其挟有重赀,因乞施焉,商贪之而未发也。僧自度其寺荒寂,乃约众徒,先杀其二仆,即以帛缢商死,埋寺后坑中,以二仆尸压其上,实之以土,全利其所有。越二曰,有贵官因游赏过寺,寺犬嗥鸣不已,使人逐之,去而复来。官疑之,命人随犬所至。犬至坎所,伏地悲嗥。官使人伐视之,尸见矣,起尸,而下有呻吟之声,乃商人复苏也。以汤灌之,少顷能言。遂闻于朝,尽捕其僧而置于法。是岁,例该度僧,因是而止。呜呼,僧不犬若也哉!
近曰一番僧自西域来,貌若四十余,通中国语,自言六十岁矣,不御饮食,曰啖枣果数枚而已。所坐一龛,仅容其身,如欲入定,则命人锁其龛门,加纸密糊封之。或经月余,謦欬之声亦绝,人以为化去,潜听之,但闻掏念珠历历。济川杨景方,尝馆于其家。有叩其术者,则劝人少思少睡少食耳。一切布施,皆不受,曰:“吾无用也。”予亲见之雨花台南回回寺中。此与希夷一睡数月何异?可见异人无世无之。
宋神宗朝,判国子监常秩等,乞追谥孔子为帝号。判太常寺李靖臣议曰:“昔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之所不与,今无其位而帝之,非圣人之本意。”福按:靖臣之议非矣。苟如其言,则王号亦所不安,只宜用当时生爵耳。亦何以表后世帝王之崇重师道哉!夫孔子有帝王之功,于千万世之下受其罔极之恩者也,虽追赠帝号,亦过过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