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绪军法
时又有大将王绪,令军中无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王潮兄弟独扶其母,绪责之曰:“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汝违吾令而不诛,是无法也。”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将军奈何使人弃其母!”绪怒,命斩其母。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将军,既杀其母,请先母死。”将士共为之请,方舍之,亦以其辞正也。或免或不免,系于一时。未几,绪为潮所擒。
柳氏家诫
唐柳氏自公绰以来,世以孝悌礼法为士大夫所宗。玭常戒其子弟曰:“凡门第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己,一事有失,则得罪重于他人,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门高则骄心易生,族盛则为人所嫉,懿行实才,人未之信,小有疵类,众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粱子弟,学宜加勤,行宜加检,仅得比众人耳。古今家诫,深切着明,孰逾于此!盖有镂板以晓于世者。所谓子弟,千百中曷有一二顾省者。听之藐藐,则皆是也。姑识此以示儿辈。
宅凶
“人凶非宅凶”,古有是语。然空闲之庐,久无人迹,亦有可疑者。顷僦数椽茇舍于无锡,其屋虽多变怪,初不以为异。一夕,忽火发于庖屋,烟坌而焰不起,亟升以扑灭,于茅次不下得尺许通红炭。翌日再视其处,了无烧痕。盖此旧为神祠,初不知也。遂迁他所。后其屋卒归煨烬。僦居去留固轻,若创建第宅,趣于落成,岁月方隅,或犯所禁,且不忖分量,唯务壮丽,不旋踵自速其恤者多矣。“为宰相府颇隘,为奉礼、太祝之居则有余”,先哲所见乃如此。
曾鲁公更名
绍兴初,先人为丹徒簿,曾鲁公丞相时簿领金坛,为同僚,意好甚笃。后曾待浙西帅干阙,权嘉禾新塍税,复相邂逅。一日,语先人:“连夕梦有俾更名,云名更方贵。”曾元名偶有所避,改后名,盖三十年前已形于梦兆矣。自此参大政,再登宰席。一时僚旧无在者,深有推挽意,而先人故倦游,但欲庙令以俟老。平生往返书尺,束如牛腰,散失殆尽,独余许祠禄一帖。曾素善饮,每醉则命彻俎拭案,语客曰:“请卓子吃一服感应丸”。复各举一大白,方散。辉幼即接待,风味高胜,晋、宋间人也。
虏程迂回
至和三年,刘原父使契丹,檀州守李翰劳其行役,刘云:“跋涉不辞,但山路迂曲,自过长兴,却西北行,六程到柳河,方稍南行。”意甚不快。又云:“闻有直路,自松亭关往中京,才十余程,自柳河才二百余里。”翰笑曰:“尽如所示。”乃初踏逐修馆舍已定,至今迂曲。后范中济出使,虏道使者由迂路,以示广远。范诘之曰:“抵云中有直道,旬日可至,何乃出此耶?”虏情得,嘿然。缘二公素精地理学,故毋得而欺。辉出疆,过白沟,日行六七十里若百余里,穷日力方到。或问:“今日之程何远?”答曰:“此中宿食顿,地里远近初不定。”盖亦取夫馆舍之便。
赐章服
嘉佑赦,敕服绿莅事十五年改绯。光禄卿王端建议:“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从事,而锡命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以莅事日为始。”遂着为令,时以为当。推此类而言,亦有合举行者。
黎洞白巾
广南黎洞,非亲丧亦顶白巾,妇人以白布巾缠头。家有祀事,则以青叶标门,禁往来。人皆文身,男女同浴。故曰:“冒白乡风旧,标青社酒酣。文身老及幼,川浴女同男。”近有族人自海外归,询之,曰:“然”。
梅苑
绍兴庚辰,在江东得蜀人黄大舆《梅苑》四百余阕,辉续以百余阕。复谓昔人谱竹及牡丹、芍药之属,皆有成咏,何独于梅阙之?乃采掇晋、宋暨国朝骚人才士凡为梅赋者,第而录之,成三十卷。谋于东州王锡老:“词以苑名矣,诗以史目,可乎?”王曰:“近时安定王德麟诗云:‘自古无人作花史,官梅须向纪中书。’盖已命之矣。”辉复考少陵诗史,专赋梅才二篇,因他泛及者固多。取专赋,略泛及,则所得甚鲜。若并取之,又有疑焉。叩于汝阴李遐年,李曰:“诗史犹国史也,《春秋》之法,褒贬于一字,则少陵一联一语及梅,正《春秋》法也。如‘巡檐索笑’、‘满枝断肠’‘健步移远梅’之句,至今宗之以为故事,其可遐遗?非少陵,则取专赋可也。”后在上饶,《梅苑》为汤平甫借去。汤时以寓客假居王显道侍郎宅,不戒于火,厦屋百间一夕煨烬,尚何有于《梅苑》哉!《梅史》随亦散佚,虽尝补亡,而非元本。岁当花开时,未尝不哦其诗,歌其曲,神交扬州法曹、西湖处士,怀旧编而诉遗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