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特穆看他说得可怜,便点头答应。一面派一百名壮丁,押着都督在后面走着,自己带着二百名壮丁,先走出峡口去。把如何祖宗被害,如何今天报仇,对兵士们说了。那些兵士们见都督被擒,大家便爬在地下磕头,愿意投降新都督。孟特穆便带了这班兵士,耀武扬威的走到建州城里,取了都督的印信,一面派人到明朝去请封,一面把旧时的仇人一齐捉住,拣那有名的杀了,其余的统统赶出城去。
这时候明朝把孟特穆封做建州卫都督。孟特穆为不忘报仇起见,把都城搬到赫图阿哈住着,娶了一房妻子、生下两个儿子来。大儿子名叫充善,第二个儿子名叫褚宴。充善又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妥罗,第二个儿子名叫妥义谟,第三个儿子名叫锡宝齐篇古。锡宝齐篇古又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福满。福满却生了六个儿子:第一个德世库,第二个刘阐,第三个索长阿,第四个觉昌安,第五个包朗阿,第六个宝实。福满做了都督,后又把位置传给觉昌安。又造着五座城池,分给儿子们居住,德世库住在觉尔察地方,刘阐住在阿哈阿洛地方,索长阿住在河洛噶善地方,包朗阿住在尼麻喇地方,宝实住在章甲地方。
这五座城池离赫图阿喇地方,近的五里,远的二十里,统称宁古塔贝勒。这六位贝勒,出落得个个英雄,威武有力,远近的部落,都见了他害怕。只有西面硕色纳部落,生了九个儿子,自小欢喜搬弄武器,闲着无事,四处打家劫舍,邻近部落吃了他的亏,也是无可如何。东面又有一个加虎部落,生了七个儿子,也和狼虎一般,到处杀人放火。
有一天,硕色纳部落九个儿子,赶到加虎部落里去比武。两家说定,谁打败了便投降谁。他两家弟兄,从上午直打到下午,只得一个平手。后来加虎部落里有一个人,能够连跳过九头牛身,硕色纳九个弟兄看了,十分佩服,两家便结为兄弟,说定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正说话时,忽见人堆里挤出一个少年来,生得面如扑粉,唇若涂脂。他也不招呼人,大脚阔步走到那九头牛身旁,两手攀住牛角,使劲一扭,那牛“啊”的一声叫喊,早已扭断颈子,倒在地下死了。那第二头牛,第三头牛,如法炮制,一霎时,那九头牛,都给他结果了性命。他一挥手,后面来了二十个大汉,一齐动手,扛着牛便走。这时硕色纳部落的人和加虎部落的人,再也耐不住了,便齐上前去拦住,和他讲理。那少年也不多说话,拔出拳头便打人,不知他那里来的神力,凡是近他身的,都被他摔出三五丈远,倒在地下,爬不起身来。这两个部落的人,看了十分恼怒,齐声说道:这不是反了么!一声喊,一齐扑上前去,把那个少年和二十多个大汉团团围住,围在核心。那少年不慌不忙,指挥那二十多个大汉,各人背着背,四面抵敌着。从下午打起,直打到黄昏人静,那少年却不曾伤动一丝一发,倒是这两个部落的人,叫他们打倒了许多。
正不得脱身的时候,忽听得正南角上发一声喊,接着卷起狂风似的,来了一队兵马。这两部的人,看看不是路,忙丢下这少年,转身逃去。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看看追到一个大村落里。村落前面,拦着一带木栅。这两部人逃进了村落,把栅门紧紧闭住。那少年领着这队人马,在栅前讨战,兵士们百般辱骂。停了一会,栅门开处,里面也出来一队人马。两队人马接住,便在树前大战起来。那少年的兵马,是久经战阵的,也不把这班村人放在眼里,不多时,早已和秋风扫落叶似的,把村里的人马打得落花流水。少年一拍马,后面兵士们也跟进去,见人便杀,见物便掳。可怜硕色部九个弟兄,却死了四个,加虎部七个弟兄,却死了三个。其余的一齐捆绑起来,押在马后,被这少年带进城去。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福满的孙子,宝实的儿子,名叫阿哈那渥济格。他跟着父亲,住在章甲城里,长得好一副俊秀的面貌,又是一副铜筋铁骨。他也听得人说,硕色纳和加虎两个部落的人如何难惹,他却偏要去惹一惹。这一天果然大获全胜回来,把掳得的牲口、妇女,献与父亲,宝实不敢自私,便去转献给都督觉昌安。觉昌安一面赏了渥济格的功,一面检点人马,重复到硕色纳、加虎两部落去,查看一回,把左近二三十个村坊,都收服了。从此凡五岭以东、苏克兰浒河以西二百里地方,都归入建州卫部下。
这渥济格玄了这次大功以后,觉昌安便留他住在自己城里,和他一起同起同坐,十分亲爱。渥济格面貌又长得可人意儿,里面福晋格格没有一个不和他好。觉昌安的福晋,很想给他做一个媒,劝渥济格娶一房妻室。渥济格说:“倘没有天下第一等美人,我愿终身不娶。”这一天,他跟着叔父出东城去打猎,那座山离城很远,便带了篷帐,住在山下。第二天,渥济格清早起来,独自一人跨着马,向树林深处跑去,见一群花鹿,在林子外面跑着。他便摸了一摸弓箭,一拍马向前跑去。谁知那群花鹿,听得马蹄声响,早已去得无影无踪。看看对面也有一座林子,渥济格便又赶进林子去,睁眼看时,却见一个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低鬟含羞,骑在马上。把个目空一切的英雄,早看得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边天了。要知这美人是谁家的女儿,且听下回分解。
五回割发要盟英雄气,裂袍劝驾儿女情
桃花马上,红粉娇娃。看她一双小蛮靴,轻轻的踏住金镫;一双玉纤手,紧紧的扣住紫缰。回眸一笑,百媚横生。渥济格跨在马上,怔怔的看着,魂灵儿虚飘飘的,几乎跌下马来。那美人儿看他呆得可笑,又回过头来,低鬟一笑,勒转马头跑去。这渥济格如何肯舍,便催动马蹄,在后面紧紧跟着。八个马蹄和串子线似的一前一后走着,看看穿过几座林子,抹过几个山峡,那美人忽的不见了。这地方是个山谷,四面高山夹住,好似落在井圈子里。脚下满地荆棘,马蹄被它缠住,一步也不能行动。渥济格痴痴迷迷的如在梦中,那颗头如泼浪鼓似的左右摇摆着,寻找那美人。一眼见那妙人儿,立马在高冈上,对他微微含笑,渥济格见了,好似小孩子见了乳母似的,扑向前去。无奈满眼丛莽,那马蹄儿休想动得一步。渥济格急了,忙跳下马来,拨开荆棘,向丛莽中走去。那树枝儿刺破了他的头面,刺藤儿拉破了他的衣袖,他也顾不得了。脚下山石高高低低,跌跌仆仆的走着。可怜他跌得头破血流,他也不肯罢休。卖尽力气,走到那山冈下面。看看那峭壁十分光滑,上去不得。渥济格四面找路时,也找不出一条可以上山的路,只有那高冈西面,在半壁上,略略长些藤萝,渥济格鼓一鼓勇气,攀藤附葛的上去。幸得有几处石缝,还可以插下脚去,爬到半壁上,已经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渥济格也顾不了这许多,便鼓勇直前,看看快到山顶,那山势愈陡了。谁知渥济格脚下的石头一松动,扑落落滚下山去。这时渥济格脚下一滑,身体向后一仰,跟着正要跌下山去。那山冈上的美人看了,到底不忍,便急忙伸出玉臂来,上去把渥济格的衣领紧紧拉住。渥济格趁势一跃,上了山冈,一阵头晕,倒在那美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