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于南北诸方细考其气候,详载之为一则;则夭地相应之变迁,可以求其微矣。燕京、吴下水皆东南流,故必东南风而后雨;衡、湘水皆北流,故必北风而后雨。山水之向背分合,皆当按籍而列之;而风土之刚柔暨阴阳燥湿之征,可次第求矣。诸方有土音,又有俚音;盖五行气韵所宣之不同;各谱之为一则、合之土产,则诸方人民性情风俗之微,皆可推而见矣‘。其论水利,谓’西北乃二帝、三王之旧都,二千余年未闻仰给于东南;何则?沟洫通而水利修也。自刘、石云扰以讫金、元,人皆草草偷生,不暇远虑;相习成风,不知水利为何事。故西北非无水也,有水而不能用也。不为民利,乃为民害;旱则赤地千里、潦则漂没民居,无地可潴、无道可行,人固无如水何,水亦无如人何!虞学士始奋然言之,郭太史始毅然行之;未几竟废,三百年无过问者。有圣人出,经理天下必自西北水利始。西北水利,莫详于“水经”郦注;虽时移势易,十犹可得六、七。郦氏略于东南,人以此少之;不知水道之当详,正在西北。拟取列史中关于水利、农田、战守者,各详考其所以,附以诸家之说以为之疏,俾施行者有所考镜‘。又言:’“通监纲目”,非朱子亲笔,故多迂而不切;而关系重者反遗之。当别作“纪年”一书‘;凡先生所撰着,其运量皆非一人一时所能成,故多未就也。生平自谓’于声音之道,别有所窥,足穷造化之奥、百世而不惑‘。尝作“新韵谱”,自“华严”字母悟入而参之以“天竺陀罗尼”、“泰西蜡顶话”、“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真”等音,又证以辽人林益长之说而益自信。同时,吴修龄自谓苍颉以后一人;先生则曰:’是其于天竺以下书皆末得通,而但略见“华严”之旨者也‘。先生之法,先立鼻音二,以鼻音为韵本;次定喉音四,为诸韵之宗。以喉音互相合,凡得音十七;喉音与鼻音互相合,凡得音十;又以有余不尽者三合之,凡得音五:共三十二音为韵父,而韵历三十二音为韵母。横转各有五子,万有不齐之声摄于此矣。尝欲谱四方土音,以穷宇宙元音之变;乃取“新韵谱”为主,而以四方土音填之;逢人皆可印证。盖是书多得之大荒以外,囊括浩博;学者或骤见而未能通也。
先生与梁质人、王昆绳友;所严事者曰梁溪顾畇滋、衡阳王而农,而尤心服者曰南昌彭躬庵。所自着曰“广阳杂记”。
——见原书卷三十二(经学)页五下。
叶燮
叶先生燮字星期,号己畦;江苏吴江人,籍浙之嘉善。康熙九年进士,知宝应县。修决堤,免无名之税;出诬服杀人者,直仇陷附逆而冀没其田庐者。以伉直不容于上官,不二年落职;欣然曰:’吾与廉吏同登白简,荣于迁除矣‘!时嘉定令陆清献公,同被劾也。
既归,筑室横山下,学者称横山先生。着有“己畦文集”二十卷、“诗集”十卷。其论文,谓议论不蹈袭前人,卓然自吾立,方为立言。论诗曰生、曰新、曰深;凡一切庸熟、陈腐、浮浅语,须一扫空之。所作诗,意必钩元、语必独超,宁不谐俗、不肯随俗;于同时诸家外,能拔戟自成一队。时吴中称诗者,多宗范、陆;究所猎者,范、陆之皮毛耳。先生着“原诗内外篇”四卷,力排其非;吴人士始多訾謷之。既歾,乃争从其说。汪编修琬居尧峰说经硁硁,与先生持论凿枘,门下士亦互相诋諆;汪歾,先生曰:’吾向不满汪氏文,亦谓其名太高、意气太盛,故麻列其失以规之,非谓其缪盩于圣人也。且汪歾,谁讥弹吾文者‘!乃取向所摘汪文短处,悉燔之。沈归愚尚书少从受诗法,守之不变;王新城司寇尝致书先生,称其独立起衰。后见归愚诗,复称赏之曰:’横山门下,尚有诗人‘!其推重若此。同时同县以诗文着称者,自甫草、稼堂诸君外,有顾茂伦、钮玉樵、李实君、顾湘南诸君。
顾有孝字茂伦,吴江诸生。居钓雪滩,以选诗为事;唐律及国朝近体诗,皆有选本。名满大江南北。
钮琇字玉樵,官知县。博雅多闻,所着“觚剩”,能举见闻异词者折衷之,可补正史之阙;诗亦变之。遗着有“临野堂集”。
李实君名重华;雍正甲辰进士,官编修。天赋俊才,复得张匠门指授。性好游,入巴蜀、客山左,留览秦关、楚塞,登临凭吊;诗益嵚嵚历落,得江山之助。着有“玉洲诗集”。其“诗话”二卷,可与昌谷“谈艺录”并传。
顾湘南名我锜,邑廪生。鄂文端任江苏布政时,以古学试士得五十三人,湘南为冠;遂有“南邦黎献集”之刻。后开博学鸿词科,乃文端奏请,若为湘南设也。及诏下,而湘南歾矣;有才无命,文端叹息弥襟。所着曰“湘南诗集”。
——见原书卷三十八(文苑)页二上。
陈恭允
岭南三家,首陈先生元孝,而屈翁山、梁药亭次之。
元孝名恭允,顺德人。父邦彦,明季以阁部殉难(事具“明史”);时先生才十余岁。比长,遂隐居不仕,自号罗浮布衣,与李元仲、魏叔子、季子、彭躬庵诸看善;皆遗民也。工诗、古文,兼精书法。未冠,赋“姑苏怀古”诸诗,倾动一时,名大起。其诗清迥拔俗,得唐贤三昧;古体间入选理,一时习尚无所染。着有“独漉堂集”。王渔洋、赵秋谷二公至岭南,于广州诗人尤推重先生。其后杭堇甫来主讲席,题先生遗像,倾服尤甚。洪稚存论〔岭〕南三家有句云:’尚得古贤雄直气,岭南犹似胜江南‘。其推挹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