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里八景诗蔡相
白沙墩上快遨游,处处观来景物幽。款乃一声争起网,茫然十里漫摇舟;渔歌时向风前发,活计端从浪里求。莫道此中无沃壤,天生沧海作田畴(沙墩观渔)。
忽到新埔望海潮(望高藔一名新埔),相传山上竖高藔。茫茫可有鳌擎柱?渺渺曾无鹊驾桥(此地无鹊)。清水沟边飞战舰,白沙墩外荡渔舠。防番自昔兼防寇(初辟之时,设藔以防生番;继後兼防海寇。今已废久矣),却喜锋烟此日销(高藔望海)!
狂奔怒吼势滔滔。静听何嫌地步高。急浪翻时摇虎屿,雄风从处起鲸涛;骇声恍惚山军啸,破梦依稀海若号。十万貔貅鏖水上,几曾射弩展英豪(虎屿听涛)!
苑港重开水道平,停舟如蚁稳干城。绿杨堤外帆斜卷,青草渡边缆自横。野店山桥沽酒客,风晨月夜踏歌声。也知蜃市从兹盛,万里梯航颂太平(苑港停舟)。
向晚纷纷唤渡频,蓬溪恍惚甲溪滨。心忙漫说寻泥马,望杳须妨露石鳞。万缕炊烟迷古道,一篙流水暗荒闉。当年解剑人何在?脱却风波月满轮(蓬溪晚渡)。
火焰妙景夕阳天,一幅画图望里传。日暮好邀新月上,山高又见烁金然;斜烘石壁三分煖,返照桑榆五色妍;更有溪光相掩映,猴群浴罢向西眠(火焰夕照)。
滴水原因景以名,甘泉流下十分清。垂岩每作飘风絮,喷石翻疑落雨声;白玉壶中冰倒泻,黄金盆上露斜倾。此间遮莫有廉洞,天赐猕猴酒自生(滴水流甘)。
何处西成早奏功?田藔收获遍村东。茎肥曾过三春雨,穗老初逢五月风;落粒啄余鹦鹉少,登场晒罢稻粱丰。他乡若得今朝熟,笠影镰声一样同(田藔早获)。
加纹席(俗名番仔席,又云大甲席)
席制加纹巧若何!草丝花篆价应多。纤纤点水双交结,织罢还须玉尺磨。
大冇土豆
别成一种落花生(土豆正名落花生),大冇由来博美名。下酒也知滋味好,鸳鸯洋豆不堪评!
螃蟹
无肠公子擅威名,青眼如何转露睛!闻说台中难觅取,横行世界总堪惊。
蛙鼓
青蛙底事鼓频椎?绿野新晴月半规。此地曾无宫阙近,公私未卜为阿谁?
苑里年节竹枝词蔡振丰
黎明爆竹换年光,共上大家欢喜场;一礼亲朋相问讯,春觞定作几天忙(元旦)。
大开灯市月争明,士女如云结队行。更有官民同乐意,管弦谱出太平声(元宵)。
纷纷牲醴闹头牙,膜拜香烧福德爷。农祝丰年商利市,酒人扶过比邻家(二月二)。
鞭丝钗影夕阳村,祭扫归来旧事论;不踏青青原上草,寿公祠里共招魂(清明)。
米粽争缠续命丝,斗舟旧事忆潮儿;人家邀福心偏胜,蒲艾青苍插满篱(端午)。
广设盂兰好道场,慈和宫里闹跄跄;闍黎化食浑闲事,大众皈依拜鬼王(七月三日普度)。
香花酒果列多盘,高供巍巍七妈坛。有巧似知人尽乞,小儿身上乞平安(七夕)。
月到中秋分外殊,尝新有饼美於酴。良宵忙煞痴儿女,牧豕槽边问椅姑(中秋。台俗於是夜咒请椅姑神,以问休咎)。
虎头山畔听潮前,此日风高又一年。遍语插萸诸弟辈,题糕莫负菊花天(重阳)!
拌米为丸腻比脂,祀神祭祖两相宜;初来新妇宜男相,一粒投炉卜已知(冬至节。俗於是夜投一丸於炉,以卜娠妇胎中男女)。
食福年终是尾牙,盛筵今日请头家。可怜索债从兹急,安得台高好避他(俗例於是日请主,为年终核算要完账云)!
共云今夕是辞年,儿女围炉笑语传;我独偷闲修酒脯,擘开囊锦祭诗篇(除夕)。
苑里席歌
苑里妇,一何工!不事蚕桑废女红。十指纤纤日作苦,得资藉以奉姑翁。食不知味梦不酣,人重生女不生男;生男管向浮梁去,生女朝朝奉旨甘。今日不完明日织,明日不完继以夕;君不见?千条万缕起花纹,组成费尽美人力!
志余
天下事有限於格而不列者,有拘於位而不采者,片善微长,多埋没於天壤。古圣王遴材纪事,名薄艺者无不庸、登小善者悉以录。举凡一名一物,皆博览旁搜,俾无遗缺之憾。故有正义所不及而其人有可节取、其事有当流传、其地有所关系,则必釆而记之,以备有心人之观阅焉。一字之褒贬,千古不磨;执笔者敢不效法前贤,菲葑并釆。补佚义而附录於後,名之为志余。
纪人
陈银海,苑里人;籍同安。精於医术,兼开药舖。凡药必拣上庄,制法不苟。请视病,风雨不辞,立方便回,未尝费人一饭、受人一财;有贫无资者,则并助以药。自身病时,有到店求医者,犹勉强起视,付方药而去。二十余年,活人无数;至今犹脍炙人口云。卒年五十四。子一、孙二。
张晨佑,通霄人;籍漳浦。自少持斋奉佛教,和厚无是非。又极敬惜字纸,携囊收拾,至老弥勤;乡里称善人焉。子二。孙二;建中入泮。年七十五,无病而逝。
李朝勳,福兴庄人,籍长乐。习岐黄业;有请视病者,即刻起行,无稍缓;不较谢金,贫人多嘉赖焉。耕读传家,驭下有法。亲见五代同堂,男女七十余人。孙锺蕚,入泮。年八十七而终。
郑用,田藔人;原籍同安。颇有家财,生平慷慨。戴逆之乱,自备斧资带壮丁五十名,随游击郑荣剿平逆匪。以军功,授守备职。
蔡尚文,房里人;籍同安。六岁失母,随父渡台;自少即知孝道,事父甚谨。为人作书记,朝夕必回家省问,亲奉甘旨。父病时,不敢离身;药饵及便溺琐屑诸事,必亲身服劳,寝食俱废。与人交,笃信无机械。善声闻乡里。现移居大稻埕街,为大和脑行书记。
纪事
台湾土番种类各异,有土产者、有自海舶飘来及宋时零丁洋之败遁亡至此者。聚众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语处处不同(沈文开“杂记”)。
咸丰三年,闽粤械斗,粤人肆虐到北势庄刘见祥家中,家人皆走避;惟一少妇被掳强奸。越日,与闽人在海口埔交战,强奸之人初接阵即被炮打死;人谓淫孽之报云。
许奇生之妻、名杏娘,颇有姿色。家山柑尾庄。一少年谋不遂,侦伊夫不在,突往迫之;不从,吓以白刃;不得已,从之;假笑颜与之约,言夫某日出外贩牛,可再相会。少年去,奇生遂回,杏娘哭泪告诉前情,并约至时作事。後至某日,奇生牵牛出门,是夜逃归近处而伏焉;近二更,少年推门入,杏娘早备酒物以待;少年喜,畅饮调笑;奇生突入杀之。少年死,杏娘亦自刎而亡。奇生报官勘验,官怜其烈,赏白金;斥少年该亲收掩屍首。
纪地
苑里堡管下地方猫盂庄,为最早开,系毛、游、李、蔡、陈、郭六姓合夥开垦。从前曾建街市,俱属泉人居住;继设苑里街,则漳人居多;又设通霄街,则系粤人之所焉。及咸丰三年以後,漳、泉往往不相能,猫盂街市又废;各处泉人始建街衢於房里庄之北,名曰新街(又曰房里街)。至於各庄之设,则繁而莫能考。当房里街初建之时,生理较通霄、苑里为最盛,因筑城池以护之。後遭火灾,渐渐废坠;而苑里遂日有起色焉。此盖气运之使然,非人力所能勉强也。
房里溪一带,东至火焰山、南至大甲顶店前,皆平洋沃壤。万顷田园中,只有一条大圳。道光二十三年,风雨大作,洪水泛滥,一望无际,纵横十余里变为沙石之地,诚罕见之水灾也。迩来虽有浮复些少,不惟地硗土浅,亦旋耕旋没;盖自变溪以後,已不成业产矣。清丈配粮,当必有道以处此。
苑里堡内白沙墩溪、通霄溪、苑里溪三处,尽可造桥,以其水道有定也;房里溪则似乎难造。盖当久旱之时,步行无烦脱履;一遇狂风骤雨,水涨溪分,奔驰万派;或高低变易、或大小纷更,欲架桥梁无从定其位置,欲总而接之又宽广而无所凭依。前岑巡抚曾议建造,後见不能成功,乃止。既地势之无常,须行权而立法;小水设桥、大水设渡,必然之理也。
白沙墩至苑里海口,海墘皆沙埔、无泥土,地势顺斜入海;近海田园,五谷少实。盖咸水烟一起,则秀者变而为槁矣。惟地瓜与花生,颇有收成。数年来咸水烟比前稍末减,五谷亦比前稍有加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