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秃头歌女》之后,作者又写了不少类似的独幕剧,主要有《上课》
(1951)、《椅子》(1952)、《雅格或驯服》和《未来在鸡蛋中》(1951)。
《秃头歌女》被作者自称为“反戏剧”,因为全剧没有人物性格,没有统一情节和连贯动作,就写了两对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夫妇在起居室里的无聊谈话,台词中充满了诸如“偶象崇拜症”,“酸奶制造商学校”之类不伦不类的词语,“跟军舰一样健康”的不合逻辑的句子和毫无意义的大段对话。
时钟指示的时间与正确的时间相反,马丁先生和马丁夫人在史密斯家相遇后,都觉得面善,经过交谈,发现他俩都是曼彻斯特人,都已离开那里五星期了,乘同一列火车同一节车厢的同一个包厢,面对面坐着到了此地。又进一步发现他俩原来住同一条街、同一座房的同一楼层,同一房间,并睡同一张床,至此才明白他俩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了。
《上课》几乎是再现了一位老教授给一个求知若渴的女学生讲授的一节课,但是语言被赋予了超乎寻常的意义。教授规定字词的含义,向学生灌输,从而支配了学生,直至最后将她强奸和杀死。作品既隐含着对政治生活中独裁统治的讽刺,也是普遍存在的权力支配的象征。作者称此剧为“喜剧性闹剧”。
《椅子》是作者的重要作品之一,写一对90多岁的老夫妇,住在一座海岛的圆形塔楼里,老头十分看重自己一生的经验体会,想传给后人,于是请一位演说家来宣讲他的箴言。老两口正在等着一群贵客前来听讲。客人们来了,观众却看不见他们,只见到舞台上椅子越来越多,最后皇帝也来了,该演说家出场了。演说家上场,是个真人。老人见自己最后的心愿已达到,便投海而死,他的妻子也跟着跳了海。演说家面对满台椅子却说不出话,原来他是个聋哑人。他想在黑板上写,但写下的却是些没有意义的字母。
这部剧可以说是表现了人生体验的无法传递,奋斗的徒劳,也嘲笑了世俗生活中空洞的繁文褥节;也可以说是戏剧家某种悲凉心境的写照:他苦心孤诣地准备了一次演出,观众席上却是空空如也。尤内斯库本人解释本剧的主旨说,它不是老人那精心准备的金玉良言,也不是生活的失意或老夫妇道德上的灾难,“而是椅子本身。就是说,没有人,没有皇帝,没有上帝,没有物质,世界的不真实,形而上的空虚。此剧的主题是无”。
《椅子》的首场演出就出现了戏剧性效果:演员数目不过两三个,而观众人数则更少,结果是台上的大片空椅子与台下大片的空座位相映成趣,观众席上有位剧作家不禁喝起彩来。但是当几年后《椅子》再次公演时,舆论忽然一哇声地说好,观众也十分踊跃,就像《秃头歌女》当初的情形一样。
在《拉鲁斯词典》中,“先锋”一词的定义是指“一支武装力量——陆军,海军或空军——的先头部队,其任务是为大部队进入行动作准备”。这正是尤内斯库对文学家、戏剧家使命的理解。他认为,文学是社会生活中最为敏感的部分,历史只是对文学预言的肯定。真正的文学家都是先知,真正的文学作品都有先锋性,它开创的是一种前风格,当这种风格到后来被广泛接受时,人们才会意识到曾存在过一支先头部队。
阿达莫夫最初也是面对少数人的,可是后来他觉得多数人的问题更为迫切,于是毅然改弦更张,尤内斯库则始终抱定初衷,永远站在探索的前列,为此而不惜“冒犯观众”,“使观众感到愤慨”,甚至有意“逃避浅薄的公众”,只在实验场所演出。有位老板曾提供巨资,请尤内斯库把自己的作品改得稍微通俗一些,以便更多的人理解。尤内斯库答道,我正是要同观众,同你这个老板作斗争呢。
1953年以后,尤内斯库创作了一大批多幕剧,继续保持着前卫性,主要有《责任的牺牲者》(1953)、《阿美戴或脱身术》(1954),《新房客》
(1955),《阿尔玛的即席作》和主人公都叫贝朗热的4部剧:《不为钱的杀人者》(1958)、《犀牛》(1959)、《空中行人》(1962)和《国王驾崩》(1962)。此外还有《饥与渴》(1966)、《麦克贝特》、《屠杀游戏》、《提皮箱的人》等10余部剧作和大量散文、随笔及论战文章。
《阿美戴或脱身术》是作者写的第一个三幕剧,写一对已结婚15年的夫妇的情感历程。阿美戴是个作家,正在写一部剧本,他和妻子马德琳已经15年没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了,而15年中他只写出了两行对话。他们夫妻关系很糟,经常吵架,而更糟的是邻屋的一具死尸,在那里躺了15年,不断膨胀,同时屋子里到处蘑菇丛生,无法躲避。阿美戴在处理尸体时遇到警察,飞升到空中,随风飘走了。
这是一部寓意丰富而手法新颖的作品,那具陈腐的尸体生机勃勃,胡子和指甲不断地长,两眼放射绿光,它的身体以几何级数增大,挤破了房门,充塞了整个房间,使夫妇俩无法容身。它表现腐朽的东西在不可阻挡地占据生存空间,物在挤压人,它又象征着这对夫妇死去的爱情和阿美戴的负罪感,因为15年前很可能是他杀死了此人。尸体和蘑菇的意象充满机趣,剧终时乐池里冒出一群警察来轰赶观众,阿美戴起居室与妻子上班的电话室两个场景重叠,这些都颇有新意。
《不为钱的杀人者》写在一个新建的美丽舒适的住宅小区里,所有居民都在提心吊胆过日子,因为一个神秘杀手在四处游荡。贝朗热找到了杀手,以长达10页的篇幅,从道德良心、理性、责任、爱国主义各个角度劝他别杀人了,甚至拔出枪来威胁杀手,但他却越说越觉得理屈词穷,枪从手中掉落,默默地接受了杀手刺向自己的刀子。杀手象征着人们无法跨越的门槛——死亡。正是这只神秘的手将生活随意抹黑。
《犀牛》再次以贝朗热作主角。贝朗热同黛西小姐正在热恋,还有个朋友叫若望。某天他们发现一两只犀牛在街上横冲直撞,接着两三只,五六只,越来越多,原来居民染上了古怪的犀牛症,他们欣赏犀牛的强壮,蛮横和不敏感的厚皮,热切地希望能变成犀牛,街上跑的犀牛就是最早变形的居民。
越来越多的人挡不住这种诱惑,包括朋友若望。贝朗热和黛西成为犀牛群中最后两个人。终于,黛西也离他而去,加入到了庞大的犀牛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