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蔬园中,虽暂废书,亦贫贱所当然。往亲农途中,读《孟子》,与野花相值,幽草自生,而水声琅然,延停久之,意思潇洒。
小童失鸭,略暴怒。较之去年失鸭,减多矣。未能不动心者,学未力耳。
观《草庐文集》(序),诸族多尚功名富贵。恐吾晦庵先生不如是也。惜未睹先生《全集》。
外南轩,读《孟子》一卷,容貌肃然。午后眼痛。四体俱倦,就寝。心无所用。思归乡十五年,历艰辛实多,不堪回首。
坐外南轩。涤砚书课。绿阴清昼,佳境可人,心虚气爽。疑此似蹑贤境,惜读书不博耳。
枕上默诵《中庸》,至“大德必受命”,惕然而思:舜有大德,既受命矣;夫子之德,虽未受命,却为万世帝王师,是亦同矣。嗟乎!知有德者之应,则宜知无德者之应矣,何修而可厚吾德哉!
夜徐行田间,默诵《中庸》字字句句,从容泳叹,体于心,验于事,所得颇多。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灯下读《中庸》,书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药也。
与一邻人谈及不肖,稍能负重私心,稍悦。
每日劳苦力农,自是本分事,何愠之有?素贫贱,行乎贫贱。
小女疮疾相缠,不得专心读书,一时躁急不胜。虽知素患难,行乎患难。然岁月不待人,学问之功不进,不得不忧也。其实亦因早年蹉跎过了好时节,以致今日理会不彻。三十年前好用功,何可得耶?
缓步途间,省察四端,身心自然约束,此又静时敬也。
知弗致,已弗克,何以为学?(丁末)
因暴怒,徐思之,以责人无恕故也。欲责人,须思吾能此事否。苟能之,又思曰:吾学圣贤方能此,安可遽责彼未尝用功与用功未深者乎?况责人此理,吾未必皆能乎此也。以此度之,平生责人,谬妄多矣。戒之,戒之!信哉“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
因事知贫难处,思之不得,付之无奈。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未易能也。又曰“贫而乐”,未易及也。然古人恐未必如吾辈之贫。夜读子思子素位不愿乎外及游吕之言,微有得。游氏“居易未必不得,穷通皆好;行险未必常得,穷通皆丑”,非实经历,不知此味诚吾百世之师也。又曰“要当笃信之而已”,从今安敢不笃信之也。
观文章正宗,感学德无进。四十向逼,终于小人之归。岂胜背痛?
以事难处,夜与九韶论到极处,须是力消闲气,纯乎道德可也。倘常情一动,即去道远矣。
枕上熟思出处进退,惟学圣贤为无弊。若夫穷通得丧,付之天命可也。然此心必半毫无愧,自处必尽其分,方可归之于天。欲大书“何者谓圣贤?何者谓小人?”以自警。
自今须纯然粹然,卑以自牧,和顺道德,方可庶几。嗟乎!人生苟得至此,虽寒饥死,刑戮死,何害为大丈夫哉!苟不能然,虽极富贵,极寿考,不免为小人。可不思以自处乎!
与学者授《论语》,读至年四十而恶焉。其终也,已不觉惕然。与弼年近四十矣。见恶者何限?安得不深自警省,少见恶焉,斯可耳。(请读者自断。)
灯下外南轩。观年二十时所作论三篇,不胜悲叹!何者?昔时志向的然以,后圣贤为可学可至。今逡巡苟且二十年。多病侵陵,血气渐衰。非惟不能至圣贤,欲求一寡过人,且不可得。奈何?奈何?安得好学茂年,痛倾此意!
学德无成,而年光空老,平生之志不得遂矣。感恨何穷?无容此身,伤哉!
凡事诚有所不堪,君子处之,无所不可,以此知君子之难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