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不只嘴里应着,连头都重重点下去,明知他看不到,却还做得傻里傻气。
电话便断了线,她有些惆怅的又将它放回桌子上,不知两只手该往哪里放,房间被他布置的简洁的不得了,主色调就是黑白灰,终日散发沉冷的气息,就像他的人一样,雪诗想。
陈姐收拾完屋子,就钻进了厨房,不知在鼓捣什么,不如去帮帮她也好,这样一个人等下去,又不允许踏出房门一步,自己的东西都在别墅里,一定会闷出病来。
抬脚刚要往厨房去,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又会是谁?她走过去抓起来看。
是妈妈,自己有段日子没回去,应该又想自己了吧,雪诗想。
接了电话,才知道事情与她想象的轻描淡写大相径庭。
刘莺在电话那头明显已经慌了神,雪诗还没有说话,便听到她焦急的低喊:“雪诗,雪诗,小南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我找了他一天了……”
雪诗听完,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取而代之的也是一脸惊慌,连带着声音都小心翼翼:“妈?你说什么?”
“小南!小南不见了,你快回来吧,雪诗……”刘莺语气里带着哭腔。
雪诗终于听了个明白,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煞白,“妈,你别哭,你等着我,我这就回去。”
匆忙挂了电话,冲到房里换衣服,陈姐一脸诧异的走出厨房,“小姐要出去?”
她一边围围巾,一边急急道:“是,家里有些事情,要我赶快回去。”
“要紧吗?”陈姐问。
雪诗听完,眼泪都要蹦出来,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想再耗费时间,于是草草敷衍一句:“没什么要紧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陈姐点头,在她背后嘱咐:“注意安全。”
安全,安全,何来安全。
一路上催促出租司机快马加鞭,中年司机被催促的不耐烦起来,拖着长音说:“小姐,我也没办法呀,堵车嘛,我想变成飞机也变不了呀。”
她却根本听不进去,鼻子发酸,头脑发热,满脑子都是小南在这他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的情景,街上人潮汹涌,车流如注,他那样一个孩子的大脑,完全应付不来这些纷乱复杂。
越是细细想去,越觉得心急如焚。
好容易赶回家,屋里一室昏暗,冬季黑的过早,往日只是黄昏的时间,现在已是一片漆黑。
屋里没有亮灯,只有刘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形如鬼魅,披头散发。
雪诗按亮灯,刺眼的光线丝毫没有使她挪动分毫,依旧呆呆坐在那里,眉目呆滞。
雪诗只觉得心里揪进,酸着鼻子唤了声:“妈,我回来了。”
刘莺闻言,像是呆滞的病人终于醒了过来,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光亮,“雪诗,你回来了。”
她见到妈妈的样子,便知事情真的不好,连忙坐到旁边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莺面色疲乏至极,无力的看着她,眼眶红肿,声音哑涩,“早晨我下楼去买豆浆,上来之后他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又跑出去玩儿,忙出去喊他,却怎么也喊不回来……”
“后来我想大概一会儿就会回来,你知道他是知道不该走太远的,所以从不走远,我准备好早餐,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便出去找,周围都找遍了,怎么也找不见。”
雪诗听妈妈说完,心里顿觉慌乱,小南如果找不到,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去哪里?能去哪里?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遇到坏人?骗子?外面已经这么冷,如果天黑了还找不到他,那该怎么办?
满腹慌张疑问,不能想下去,不敢想下去。
如同无数只黑色利爪,绕的心脏生疼,再也无法坐在屋里等,她抬眼看着妈妈道:“我们报案?”
“已经去过了,可警察说要24小时才能算作失踪,雪诗,他那个样子,24小时这么长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刘莺说着,便又哽咽起来。
雪诗皱眉看着妈妈,身上米色毛衣不知从哪里蹭了几道黑印,显得肮脏不堪,眼睛依然哭的红肿,脸色蜡黄,头发也在一整天惊慌失措的奔跑中显得杂乱无章。
“妈,你休息会儿吧,我出去找找,顺便请朋友一起帮忙找找,小南不会有事的,你别再家里瞎担心。”她看着妈妈的样子,唯恐大病初愈的她在出什么岔子,连忙说道。
刘莺只是满眼期许看她,“快去吧,找到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嗯。”雪诗点点头,便起身出了家门。
走出门去,却也是六神无主,该到哪里去找小南,附近能找的地方想必妈妈都已经找遍,也许该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时候已经不早,想必真的要找人帮忙才可以。
雪诗掏出手机,拨邵厉言的电话,听到的却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心里不免满是失落,可又想到他是那样忙的人,估计是在忙吧。
顾不得在失落下去,总要请人帮忙找一找,可谁又能帮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唯有给朵馨打电话了。
昼伏夜出的人大概每天能做的事情只有睡觉,无论何时给朵馨拨去电话,听到的永远是睡梦迷离的嗓音。
雪诗也顾不上她是不是清醒,焦急的在电话里说出了一切。
朵馨瞬间便清醒过来,“天!能跑到哪儿去,一个傻孩子,这还得了。”
“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雪诗带着哭腔。
她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亦没有想象中那样有办法。
有办法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以为人一生中有一知己足矣,所以总是对人疏离,不愿刻意与人交好,这一刻忽然后悔自己朋友为什么这样少,不能像别人那样,到哪里都呼朋引伴,遇到困难便是众人相救。
如今自己能求助的,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电话关机,一个同她一样无能无力,只能大海捞针般茫然寻找。
“别急,把小南照片发过来,我找人帮忙一起找。”相较起来,朵馨显然比雪诗镇静许多。
“找邵厉言帮忙啊,你一个人怎么能找到,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朵馨又说。
“他电话关机。”雪诗语气沮丧。
“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人影,平时就会忽然冒出来折磨你,这个混蛋!”朵馨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雪诗心里更是难受。
自己和邵厉言冰释前嫌走到一起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她如果知道,怕是会骂得更凶吧……
太阳渐渐消失在天际,取而代之是一片橘红晚霞,红透了半边天,红透了整座城。
可风却凉的紧,夜晚降临的时候温度会骤然降低,随着时间流逝,外面已经变得越来越冷,街上行人大都缩着脖子,双手插兜,行色匆匆。
只有雪诗,大衣敞着,满脸颓丧,黑色的发丝被寒风扬起,已然变得纷乱,白皙的脸被冻得泛着石膏般的青紫色,手脚愈发木了起来。
遇见路人便拦着询问有没有见过小南,得到的只是茫然的摇头与怪异的眼神。
一个小时过去,朵馨打来电话,“我没有找到,我现在在西三环,你在哪?”
雪诗环顾四周,“大概西四环吧。”
“邵厉言电话通了吗?”朵馨问。
“还没有。”雪诗无力的说。
“那给他司机打电话找不到他吗?”朵馨着急的问。
雪诗摇头,“我没有他司机的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朵馨在那边叹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在这儿等你,你过来找我,我带你去找个人帮忙。”
雪诗不禁诧异,能找到谁帮忙?不过是那些要朵馨陪睡的色狼罢了,她踌躇不决,到底还是说:“算了朵馨,我们自己找吧,你在有什么事,我心里更过意不去。”
却不想话音刚落,便听到朵馨不耐烦的在那头里呵斥:“你到底着急不着急,赶紧的,见面再说!我能有什么事?”
雪诗被她骂的瞬间慌了神,是啊,见面再说,见面再说,这样下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小南还在外面飘泊,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夹在两片黑暗中间,无所适从,无处藏身,亦不知所措。
心里瞬间裂开一个大洞,是无底的黑暗深渊,想要寻求慰藉,寻找帮助,却都是徒劳。
情感无法宣泄,压力无处释放,整个皮囊被撑得即将爆裂。
从四环到三环,路程并不短,耗时却很长,意料之中的拥堵交通,车子像是在夹缝中行走,亦步亦趋。
见到朵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朵馨站在寒风瑟瑟的天桥上等着雪诗,精致的脸蛋也被冻得青紫青紫,卷发被风吹的乱蓬蓬的,不停的走来走去,自己取暖。
雪诗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感动,还能有谁,会像她一样对自己好,将她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