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朵馨一会儿还来。”她踌躇不决,自己不能太重色轻友不是,朵馨才刚失恋,明明是奔自己而来,别进了门,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奔赴新疆的路途中。
“还有今天下雪,肯定没有飞机的。”她认真的说。
邵厉言被她一连串迟疑搞得终于一脸无奈,赌气的样子说:“看来朵馨比我重要的多。”
“不是啊,她才刚失恋,心里肯定很难过。”雪诗急忙解释。
正说着,朵馨已经在外面砸门,“雪诗,雪诗,快开门啊。”
雪诗顿时一脸黑线,朵馨是从来不会这样大吵大叫,不会大早晨起来就喝多了吧。
她跑过去开门,朵馨像只妖精一样飘了进来,披头散发,风风火火,身上带着寒冷的气息,将室内的暖流冲的七零八散,身上依旧是她最爱的夹克与皮短裙,黑色的丝袜套在腿上,依稀可以看到光洁白皙的皮肤。
这样性感又单薄的装扮,在这大雪天里,一定吸引无数眼球。
雪诗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短路,怎么他们都不怕冷吗?
“咦?邵总在这里……”朵馨见到邵厉言,一脸诧异。
邵厉言点下头,忽然对朵馨说起来话,“朵馨,我想要带雪诗去新疆,但是她不愿意去。”
朵馨被他说的一怔,什么情况?心想什么时候他们的感情问题轮到自己解决了,自己还一堆破事儿不知和谁说呢,再说邵厉言是什么人,平时很少拿正眼看她,怎么现在一见面就这么熟络起来。
她仰着被冻得通红的一张脸,“为什么呀?”就当一回‘知心姐姐’吧,她想。
“因为你失恋了,她想留下来安慰你。”邵厉言面无表情,目光里明显有期许的光亮。
朵馨反应过来,敢情自己是他的绊脚石,他这是清障呢。
雪诗站在一旁,听邵厉言说完,都愣了,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不由有些窘迫,连忙出声制止,“朵馨,你别听他的。”
朵馨愣愣的看着他俩夫唱妇随的样子,一脸不以为然,“好啊,去吧,我去找尹修。”
说完就抬起还没坐热的屁股,拎起包要出门。
雪诗以为她生气,连忙跑到她面前拦着,“你别听他的,这么大雪怎么去啊,飞机都没有。”
“开车去。”某人在后面蹦出一句。
朵馨笑起来,双手扶着雪诗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吧,我不难过,早就该分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和他分。”
“为什么?”雪诗问。
朵馨将脸上的笑敛了去,也不在意邵厉言在旁边,“因为我听到他说他很后悔,当初绑架小南的时候,没有切他一个肾去卖,反正他是傻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我当时听到,只觉得恶心,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怎么会,怎么会曾经爱上过他……”朵馨说着,居然笑意更甚,双手一摊,满脸轻松的继续说:“和平分手,我把积蓄全给他了。”
雪诗看她的样子,真的不难过?只是强颜欢笑吧,六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的,可能是整个青春岁月的大好年华。
她将这一切,倾注在一个完全不值的的人身上。
雪诗只觉得心酸,为她的笑,为她这些年受过的苦,所以朵馨没哭,她反倒流出了眼泪,梗着嗓子安慰她:“你别难过,我知道你难过……”
语无伦次的样子,逗得屋里的两人都笑了,邵厉言走到朵馨身边,第一次认真对她说话,语气清浅的说:“还是让雪诗先陪你吧。”
朵馨闻言,连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我不是难过,只是想庆祝,庆祝嘛,可以等她回来。”
雪诗看着她,想着她曾经与郭晓峰的那些过往,无一不是伤感痛苦的,她认识他六年,那可恶的男人让她怀孕六次,悉数流产,出轨,暴力,吃软饭……
起码在雪诗眼里,郭晓峰已经不堪到极点,在不会有一个人,比他更可恶,可龌龊。
“不过,我还没有找好房子,我可不可以住你家?”朵馨问雪诗。
“当然可以,正好这几天帮我照看小南。”雪诗一脸得逞的笑,终于可以帮她做些什么,心里那些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愧疚多少被冲淡一些。
“好了,把钥匙给我,我要找人去庆祝了,你们该走就赶紧走吧。”
雪诗闻言,连忙从桌上拿过钥匙递给她,朵馨接过去,转身又要出门。
“朵馨,你冷不冷呀?”雪诗终于问出来,这句话憋在心里半天了,她心情不好也就算了,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何必还有穿成这样折磨自己。
朵馨扭头,一脸得意,“忘了东北的冬天都是零下十几度?就这温度,我会觉得冷?不过……新疆好像在下大雪,你们要开车去,小心点。”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邵厉言看着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长呼出一口气,扭头看雪诗,“这下放心了吧?”
“我们真的要开车去?”雪诗问。
“嗯。”邵厉言点头。
“好吧,我去收拾东西。”她不在多言,转身进了卧室。
皮裙丝袜,在这冰天雪地里,怎会不觉寒冷,只是再冷,也不会冷过心里。
朵馨走在路上,确实如雪诗所说,吸引无数眼球,世人无一不惊讶,这女子怎会感觉不到寒冷,可能还会有人嗤笑,这样的天气,为了美丽不顾身体,等老了便会自食恶果,幸灾乐祸的人一直比比皆是。
她无处可去,避无可避的天寒地冻,使人陷入彷徨。
这座城市并不是她的家乡,她的到来,居住,过往,未来,那些日子,着实长久,又无比疼痛。
这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唯一的,只有雪诗,而她,已经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有真正爱自己的人陪伴在身边,即使苦,也觉得甜。
他们要去新疆,距离这座城市三千多公里,邵厉言是爱雪诗的,她想。
一个男人,若不是真爱一个女子,是不会有心思与之昼夜跋涉,为了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人生本就如此短暂,她已经浪费六年时光,说短又长,一个女子最宝贵的岁月。
于是不光觉得伤痛,更深刻的是不甘,看到那样一句话,人一辈子,总会爱上几个人渣。
她想,不要几个,就一个,几乎便要了自己的命。
卷翘的头发上落满晶莹雪花,融化了,又落上,额前的细小绒发已经被润湿,衬得脸庞如娇艳梅花,在风雪中昂扬绽放。
她站在天桥上,仰望这座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都被冰雪包裹,发出莹莹柔光。
车流不如往常般川流不息,大概是怕路滑发生事故,全都缓慢蠕动,像一只巨大的虫子,贯穿城市动脉。
是的,她要离开这里,她想离开这里,这座城市并不存在任何可以留恋的事物和人。
她想,这些年,自己一直做着风尘女子,风花雪月,昼伏夜出,为这座城市添一朵风月之花而已。
小时候的愿望,不过是素面朝天,像江南小镇的女子一般,有着温婉的性格和清澈的眼神,笑起来会给人和缓的感觉,穿干净朴素的衣衫,露出细白的脚踝与手腕,留乌黑直顺的头发,可簪可散,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长得美。
于是只想做那样纯良朴素的一个人,在清秀素雅的脸上养出娴静端庄来。
这样的生活,早该结束,郭晓峰的折磨,尹修的桎梏,这一切,终将结束。
也许该到南方去,那里的小镇,流水,花香,细侬软语,是曾经梦里到过的地方。
雪诗将行李收拾妥当,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邵厉言正与小南玩儿五子棋,黑白相间的棋子,密密麻麻摆满整个棋盘,邵厉言又故意输给了小南,露出失望的表情,“小南,你太聪明了,总是赢姐夫。”
“你不是我姐夫,你还没有娶我姐姐。”小南笑的灿烂,却还不忘揭穿某人的谎言。
雪诗听他俩的对话,觉得啼笑皆非,小南虽然智力不如常人,却不知为何,总是能记住一些正确的事情,并执拗的坚持,任由谁过来引诱或欺骗他,都无法让他改变想法,非要事情真的有所改变,他才可以跟着改变。
邵厉言被他说得脸上的笑意顷刻变作苦笑,“你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假傻。”
“你不要说小南傻,他会不高兴。”雪诗边冲他们走来,边说。
邵厉言耸耸肩,“收拾好了?”
“嗯。”雪诗点头,走到小南身边,轻轻抚摸他柔顺的头发。
邵厉言站起身,轻柔的从身后环抱住她,在耳边低语:“我会娶你,一定会。”
她只感觉身体一僵,呆在原地,也许,这事儿是真的,根本不用自己奢望,不用自己幻想,不用自己痛苦,他会娶自己,是他说的。
想要问夏彦怎么办,却又害怕破坏这一刻的美好,所以终是选择避而不提。
“我们出发吧?”他松开温暖的怀抱,顺势滑下的手掌牵起她柔嫩的小手,温和的说。
雪诗转头,对小南说:“小南,姐姐要出去几天,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去哪儿啊?带上我吧姐姐,我想出去玩儿……”小南一脸企盼。
雪诗无奈的冲邵厉言笑笑,复又扭过头来对小南说:“要去新疆,是很远的地方,小南不能去,你在家里一定要听陈阿姨的话,不许乱跑……”
“新疆是哪儿啊?”小南继续发问。
如果由他继续问下去,大概要问道第二天清晨都不会罢休,他亦如单纯无知的孩子,对这世界充满好奇与疑问,也充满热情,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童年世界里,干净美好。
生活只是围绕在美食与动画,电玩与漫画之间,真实美好的令人嫉妒。
邵厉言拎着雪诗的行李,雪诗走在他身后,走之前,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他已经不再对一切好奇,穿着蓝色运动衣,蜷在沙发里,黑亮柔顺的发丝贴着额头,神情专注于手里的PSP。
她爱他,唯一的家人。
除了去过英国,这是雪诗第二次远行。
邵厉言开一辆黑色路虎,出了城,很快上了高速路。
第一次,自驾游旅行。
寒冷冬日,路两旁只是一片灰暗萧索,五天路程,有时没有阳光,天空阴暗灰败,厚重的云层像是夏日里突如其来的阵雨前出现的云彩,有时阳光璀璨,照在玻璃上,穿透进来,打在脸上,暖洋洋的感觉,会令人晕眩,不自觉的闭上双眼。
一直是邵厉言开车,他已经褪下西装,换上牛仔裤与冲锋衣,人显得精神且活泼。
长途跋涉,会经常出现疲惫,路过的城市不过能看到外面的大致轮廓而已,有时在服务区吃东西,有时会在沿途的小县城里整顿。
第三天,他们到达不知名的小县城,已是深夜,温度显然更低一些,下车之后,只感觉连鼻子吸进的气体都要在鼻腔里结成冰。
黑暗中能看到马路两旁种植的高大白杨的轮廓,失去繁茂的树叶,只剩下杂乱伸展的枝桠。
邵厉言带她进去,开好房间,用热水洗了澡,并叫服务生端来食物。
两个人都饿坏了,面对面大快朵颐。
他说,“雪诗,觉得累吗?”
“不累。”雪诗笑笑,摇头。
“我一直想过这样的生活,长于跋涉,离群索居,与爱人一起,地老天荒。”他穿着灰色的宽松T恤,一脸感慨。
“也许这样的生活过上一段时间,你就会觉得腻,怀念城市的繁华,怀念人间的味道,怀念你在写字楼里叱咤风云的时光。”雪诗说。
邵厉言听完,不在言语,雪诗亦不说话。
两人都太过疲惫,洗过澡后,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闻着床单散发出来的消毒水味道,相拥而眠。
雪诗以为,他会要她,在这异地他乡,在他即将到达他的城市之前,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柔的拥着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