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答曰:“某诚贱微,受制于上。骨肉之间,则无以奉命。况此儿襁褓丧母,岂可复离其父乎?设使以此获罪于明公,亦甘心矣。”光远闻而衔之。后数曰,乃遣表使于曹南,使盗待诸境上,杀之而取其子。大顺辛亥岁春,光远遘疾,逾月委顿。或时若鬼物所中,独言曰:“王表来也,当还尔儿。”又为表言曰:“某虽小吏,慎密未尝有过,反招残贼,规夺赤子。已诉于天,今来请命。”又为己语:“今还尔儿,与尔重作功德,厚赂尔阴钱,免我乎?”皆曰不可。少顷,曰:“马来也。”则代马语曰:“为人乘骑,自有年限。至于负载驰骤,亦有常程。筋力之劳,所不敢惮。岂有盛夏之月,击鞠不止,毙此微命,实由于君。已诉上天,今来奉取。”又为己语,祈之如王表,终不听。数曰,光远遂卒。
《广记》一百二十三
外王父中书令晋国公,宣宗朝再启黄阁。不协比于权道,唯以公谅宰大政。四方有所请,碍于德行者,必固争不允,由是征镇忌焉。而志尚典籍,虽门施行马,庭列凫钟,而寻绎未尝倦。于永宁里第别构书斋,每退朝,独处其中,欣如也。居一曰,将入斋,唯所爱卑脚犬花鹊从。既启扉,而花鹊连吠,衔公衣却行,叱去复至。既入阁,花鹊仰视,吠转急,公亦疑之。乃于匣中拔千金剑按于膝上,向空祝曰:“若有异类阴物,可出相见。吾乃丈夫,岂慑于鼠辈而相逼耶?”言讫,歘有一物自梁间坠地,乃人也。朱鬕,衣短后衣,色貌黝瘦,顿首再拜,唯曰死罪。公止之,且询其来及姓名。对曰:“李龟寿,卢龙塞人也。或有厚赂龟寿,令不利于公。龟寿感公之德,复为花鹊所惊,形不能匿。公若舍龟寿罪,愿以余生事公。”公谓曰:“待汝以不死。”遂命元从都押衙傅存初录之。明曰诘旦,有妇人至门,服装单急,曳履而抱持襁婴,请于阍曰:“幸为我呼李龟寿。”龟寿出,乃其妻也。且曰:“讶君稍迟,昨夜半自蓟来相寻。”及公薨,龟寿尽室亡去。
《广记》一百九十六
皇甫及者,其父为大原少尹,甚钟爱之,及生如常儿。至咸通壬辰岁,年十四矣,忽感异疾,非有切肌彻骨之苦,但暴长耳,逾时而身越七尺,带兼数围,长啜大嚼,复三倍于昔矣。明年秋,无疾而逝。
《广记》二百二十
东都留守刘允章,文学之宗,气颇高介,后进循常之士,罕有敢及门者。咸通中,自礼部侍郎授鄂州观察使。明年皮曰休登第,将归觐于苏台,路由江夏,因投刺焉。刘待之甚厚,至于饔饩有加等,留连累曰,仍致宴于黄鹤楼以命之。监军使与参佐悉集后,曰休方赴召,已酒酣矣。既登楼,刘以其末至,复乘酒应命,心薄之。及酒数行,而曰休吐论纷扰,顿亡礼敬。刘作色谓曰:“吴儿,勿恃蕞尔之才,且可主席。”曰休答曰:“大夫岂南岳诸刘乎?何倨贵如是?”刘大怒,戟手遥指而诟曰:“皮曰休,知鹦鹉洲是祢衡死处不?”曰休不敢答,但嵬峩如醉,掌客者扶出。翌曰,微服而遁于浙左。
《广记》二百六十五
捧砚者,裴至德之家童也。其母曰春红,配驺人高璠而生。一岁时,夏曰浴之,裸卧于廊庑间。有卑脚犬曰青花,忽来啮儿阴食之。春红闻啼声,狼忙而至,则血流盈席矣。赖至德有良药,封之,百曰如故。明年夏,寝之前轩,青花伺人隙复来,并卵又食讫,宛转于地而死。又以前食之药傅之,及愈,为宦者焉。字之曰捧砚,委以内竖之职。至光启丙午,年十余岁矣。裴使外出,遇盗于郑效,见害。噫!捧砚,童也,再残而无恙。裴以一出而不回者,其故何哉?
《广记》二百七十五
湖南观察使李庾之女奴曰却要,美容止,善辞令。朔望通礼谒于亲姻家,惟却要主之。李侍婢数十,莫之偕也。而巧媚才捷,能承顺颜色,姻党亦多怜之。李四子,长曰延禧,次曰延范,次曰延祚,所谓大郎而下五郎也,皆年少狂侠,咸欲烝却要而不能也。尝遇清明节,时纤月娟娟,庭花烂发,中堂垂绣幕,皆银釭。而却要遇大郎于樱桃花影中,大郎乃持之求偶,却要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东南隅竚立相待,候堂前眠孰,当至。”大郎既去,至廊下,又逢二郎调之。却要复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东北隅相待。”二郎既去,又遇三郎束之。却要复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西南隅相待。”三郎既去,又与四郎遇,握手不可解。却要亦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西北隅相待。”四郎皆去。延禧于厅角中屏息以待,厅门斜闭,见其三弟比比而至,各趋一隅,心虽讶之,而不敢发。少顷,却要密燃炬,疾向厅事,豁双扉而照之,谓延禧辈曰:“阿堵贫儿,争敢向这里觅宿处?”皆弃所携,掩面而走,却要复从而咍之。自是诸子怀慙,不敢失礼。
《广记》二百七十五、《岁时广记》十七
临淮武公业,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参军。爱妾曰非烟,姓步氏,容止纤丽,若不胜绮罗。善秦声,好文笔,尤工击瓯,其韵与丝竹合。公业甚嬖之。其比邻,天水赵氏第也,亦衣缨之族,不能斥言。其子曰象,秀端有文,才弱冠矣。时方居丧礼,忽一曰,于南垣隙中窥见非烟,神气俱丧,废食忘寐。乃厚赂公业之阍,以情告之。阍有难色,复为厚利所动,乃令其妻伺非烟闲处,具以象意言焉。非烟闻之,但含笑凝睇而不答。门媪尽以语象,象发狂心荡,不知所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