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辅宇亮自请督兵,至军中,诸将皆不奉约束,无如之何。于是召诸将前,设席拜之,激使力战,然骄懦如故。盖总兵不能令偏裨,偏裨不能令士卒故也。宇亮竟获谴。然请缨之首辅褫官,而坐啸之薛辅国观,反扼其吭而夺之席,此任事者所以灰心也。
山东颜抚军继祖未败时,徐都谏耀梦继祖囚服阶下,惨然捉耀手曰:“奈何?”又梦吏持一卷前,耀揭视,触目戈戟,伤者死者累累纸上,又揭数页过,旁有人谓耀曰:“若已免矣。”未几,继祖果以失机诛。后杨司马嗣昌荐耀边才,及召对,仅平平数言,示不能状,盖有惕于梦也。
北兵将攻高唐,阖州绅衿惶惧。适江西解官以银至,逼知州出库银,并借此项解银合十万馈敌,因免攻。事闻,下刑部,州之正佐官无不拟辟。时王进士正中【
崇祯丁丑,宛平人。】
丁艰里居,以知州姻娅过从,又主簿同里人朱佳毂,以青衿馆谷衙内,皆坐不能谏正拟徒,得旨云:“王正中、朱佳毂还确拟具奏。”一时堂司罔测,遂援教诱人犯法律以辟拟。予疏言之,姚辅明恭
【万历己未,蕲水人。】不为票明,止云该部知道。后以朝审先后请宥,上悉允之。
北兵破蠡县,有刘印妻李氏,兵欲逼污,以死拒之,被杀,既死,犹手护其衣带不解。生员边逢圣妻刘氏,兵欲牵之,坐地寸步不移,亦为兵斫死。时李十九岁,刘二十岁云。
旧例,六垣有差,不守科宿科。予巡视十库,念同垣中止同年袁给谏恺【崇祯辛未,聊城人。】
一人仍旧守科,夜有内官捧红匣至科,乃处决失机督抚监镇等官者,以事系刑垣,云非本科官不授。其实六科除兵科外,五科皆轮流入宿,以防接本,而是晚应轮宿者,又户科辜给谏朝荐【
崇祯戊辰,揭阳人。】
也。内官觅刑科不得,哄甚,不得已,命书手邀户科至,而朝荐又未入,内官怒,以予是日守科,遂指名报。越数日奉旨:“李某为何不直科,自行回奏。”予商之恺,恺曰:“公不应守科,但以予回奏,若再责予回奏,予直指户科,何疑?”予曰:“不然,若公指辜,辜必重处。惟予不应守科而守,但据实认罪,或可以勤慎邀宥耳。”是晚草疏,明晨即上,恺与朝荐俱不知也,若已置一官于度外矣。越八日旨下,竟免究。
上处决五案,自督抚、监军而下,并县令、青衿,共三十余人,即内官所捧红匣也,旨娓娓数十言,皆上御笔。诸臣为封疆受过,一死何辞?然子弟奴仆,俱奉旨逐出,至委骸不收数日,亦可伤也。予晤一同垣先辈云:“上初即位,欲决杨经略镐、王抚军化贞【
万历癸丑,诸城人。】等,阁臣或言中宫将诞,宜少宽,上曰:“祖宗封疆不能保,何有于儿孙?”遂处决。自是督抚失机,累累骈首矣。
张给谏作楫,【崇祯戊辰,富阳人。】
为人朴讷,入兵垣后,止上三疏,一议罚,二议处。作楫时顾予叹,谓不利如是,且停封事耳。忽北兵入犯,奉旨条陈,作楫疏有“提兵十万,逗遛不前”等语,奉旨指名,时实无提兵十万者,知不免处,遂参高总监起潜纵兵殃民,兼为敌护送辎重,并及杨司马嗣昌。上怒甚,涂抹不绝,至“皇上”二字,亦加一大叉。人谓必廷杖,及回话疏上,止从重议处。一时直声动内外,然初无意建言也。
崇祯十一年六月十一日,谕总督东厂王之心:“今年火星逆度两次,为灾猛烈,深可惊悼。夫刑罚所以诛不仁,缉访欲得真事,苟或加之良窳,饰虚为实,大犯命官之戒,必干天地之和。近来人情奸者固多,雠诈者亦复不少,今后凡有首报事件,旗番止许拘人,或求亲审。叮咛刑官查质,真者据实参奏,诬者实时开释。仍将首报之人,反坐示戒,不许径自拿人,私行拷打。彼卑官小民,以衙门为活计,惟知嗜利,罔有良心,是以有钱者放,无钱者方来呈禀。所以真者不胜其狼狈,诬者即使放去,亦家财尽矣。甚至张冠李戴,增少为多,或久禁暗刑,或苦打屈服,可恶情状,令人一见辄怒。全凭尔心腹近臣,以清严作标,虚公为准,固不可疏忽偏听。若事果偶误,纵或上本,仍应简举改正,别衙门偶有平反,亦须公听。旧有平反原衙门无罪之例,如坚持人罪,偏执己见到底,护短遂非,轻视人命,非惟有孤任使,且损阴功。亦不许因此推诿,滋旷溺职。戒之戒之,特谕。此密谕也,不发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