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与陈司马新甲密议款边,手诏往返数十纸,戒弗泄。忽一日报至,新甲偶置案上,其仆不知,持授塘报官,遂钞传于外。方给谏士亮得报,遂疏劾,上怒,故新甲终以此诛。周辅延儒时为首揆,犹力救,曰:“国法,敌兵不薄城不杀大司马。”上曰:“连陷七亲藩,比薄城孰重!”竟诛。
陈司马新甲未下狱,廖给谏国遴、杨给谏枝起、光给谏时亨、倪给谏仁祯倡议必杀之。及下狱,奔走于徐司寇石骐,言必不可杀者,亦此四公。盖前之必杀以索贿,后之弗杀以赂入也。省中之横,至此为剧。
刘内臣元斌尝监京军讨贼,过雄县,纪律颇严。及还,至山东剿李青山,王侍御孙蕃劾其淫掠,旨下差官校拿问,此疏密封下科,不钞传。元斌疏辨,孙蕃因攻王司礼裕民云:“元斌为裕民名下官,裕民暗泄臣疏,故元斌得按款强辨,不然,本系密封下科,未尝钞传,元斌何以知之?”上以孙蕃能发奸,进二级。裕民亦下狱,与元斌共弃市。或云,裕民之死,以比陈司马新甲匿塘报,上借事杀之。
山永马巡抚成名【崇祯辛未,濮阳人。】起谪籍,逢人谈兵,侃侃自得,然皆唇吻韬也。成名复从臾姻家潘佥宪永图【天启乙丑,金坛人。】
以七千金自谪籍躐升开府,仅两月,以失事相牵入狱,骈首西市。
内阁尝题升姜少詹曰广,不下,及召见时,语次有言曰广相材者,上曰:“尝有称曰广为清任和者,朕谓此三字亦难胜,此后曰广进讲,对朕辄悻悻,岂休容大臣耶?”每见考选诸君,言及交际,辄首同乡大老,他乡不及焉。乃当日所号为泰山北斗者,月旦所在,人争趋之,皆进重贽,亦无所辞。则其平日之高声价,勤品题,广延揽,亦为贿府也。君子哉!此陆友云龙所目击,为予言而叹者。
骆金吾养性,楚人,尝过王给谏士鑅,士鑅言中冒滥者多,养性是之,劝其上疏清汰。或曰,金吾棼如发,诚宜加栉,顾此人非端人也,若疏下,俾掌印察核,适为开贿门耳。乃止。
崇祯十年,安庆生员蒋臣进皇明荐举考,张纳言绍先有荐举考,皆宝训诸书采集成帙,事系陈言等语,盖条陈之陈也。时阁臣不解其义,乃票云:“宝训称系陈言,殊欠敬慎,张绍先等议处。”盖认为陈腐之陈矣,传者笑之。
中
二
壬午元旦,上御皇极殿,朝贺毕,至宝座前,南面正立,顾内侍曰:“召阁臣来。”阁臣由殿东门入,再奉诏,遂趋至殿阶,行叩头礼毕,跪以俟命。上曰:“阁臣西班来。”盖以师席待诸臣也。阁臣起立,尚不知上意,拟分东西两班,又曰:“阁臣西班来。”随有一内侍下引前,上命阁臣上来,诸臣趋进,上曰:“古来圣帝明王,皆崇师道,今日讲称先生,犹存遗意,卿等即朕师也,敬于正月端冕而求。”上转而面西,向阁臣一揖,因曰:“经云修身也,尊贤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朕之此礼,原不为过。”又曰:“自古君臣志同道合,天下未有不平治者。”上说至此句,词甚温厉。又曰:“职掌在部院,主持在朕,调和在卿等。”诸臣跪伏谢:“菲才不敢当。”上曰:“先生正是朕该敬的。”言之至再,又再三言先生起,诸臣始起,转下叩头。上退后,遂补赐谕语,与面谕大同小异云。时勋臣不知圣意,亦相率疾趋于阁臣下。上曰:“公侯伯过去。”勋臣尚不解,曰:“东班去。”
周辅延儒再召,吴铨曹昌时自以为功,然实冯旧辅铨之力也。延儒欲复其冠带不得,延儒语人曰:“钱少宗伯之起,易于外而难于内,冯旧辅之起,难于外而易于内。”少宗伯谓谦益也。
吴辅甡入阁,孙廷尉晋、金佥宪光辰皆与有力,故二人皆藉以标榜,甡不能禁也。然晋巧而光辰劲,犹有顾惜,至曹给谏良臣与龚给谏鼎孳继起附会,则一味毒横矣。
冯旧辅铨三次守涿州,与杨冏少维垣守通州,皆有微劳,故抚臣为题补。周辅延儒欲乘此复铨冠带,吴辅甡时为少司马,与金佥宪光辰、孙廷尉晋皆力争,卒格不行。时维垣亦欲因此上疏,求以布衣与九卿科道等同召对,议退敌之策,为通政司所驳而止,防其渐也。张少宰捷素有清望,又非逆案,虽以晋抚陷甡,而甡之声望反藉以起。延儒欲起捷为南总宪,甡坚执不从,捷遂与声气大左。
上尝召周辅延儒等,言及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云:“此三事皆非。如红丸一案,方从哲【万历癸丑,绩溪人。】
曾奏不可轻进,皇考愀然曰:“朕势将不起,饮之或徼幸可生,不饮惟坐而待毙耳。”此实皇考欲进,进而稍效,又命再进。时朕与先帝俱在侧,岂从哲所为?挺击一案,实系风颠,朕记为信王在宫,忽片板自上堕,其中戈戟森然,时欲奏闻,既而曰:“此或以深宫须备不虞,故储自先朝耳。”命内官掩完,迄今如故,若遽上奏,蔓同挺击矣。又如移宫一事,尤为不情,当日皇考以朕与先帝俱失母,命李选侍抚养,渠爱如子,朕与先帝故亦事之如母。所谓气殴垂帘,皆外臣不知内庭事,有此纷纷。且魏忠贤固系巨恶,王安亦非善类,若令得志,一等人耳。”语毕,延儒等唯唯。此袁文宗继咸亲语乔侍御可聘者。予后入长安,询之同官,言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