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奏,内云辅臣知而不敢言,上指问何事,陈辅演以项少詹煜议单为言,上即简阅,默然。蒋辅德璟又奏,一时廷议俱言东宫宜南往监国,上不应,而光给谏时亨参李翰林明睿南迁为邪说。上不悦,即召入,面诘曰:“邪说皆同,乃止参李明睿,何也?明系朋党,姑且不究。”遂无敢言者。
有人运佛九座进武当山,来京挂号,其佛高六七尺,下有车轮。正阳门外布列三座,观者沸市。后因事泄,始知藏匿于佛腹中,欲安置九门,为贼内应,下锦衣卫刑部勘问,伏诛。
城未破之前十余日,飓风大作,自辰至夕未止,拔去关神庙前旗杆琉璃厂大树。
三月十三日,闻贼躏居庸关,京师九门俱闭。十七日午时,贼攻城,彼此铳俱发,如万雷轰烈。十八日,攻益急,铳声益怒,城外火光四起。上同二人登煤山顶望,逾时回干清宫。日就晡,上鱼服出宫门,两出两返,乃命酒,召后、贵人、良娣以下,按掖庭籍属,被宠御者皆至,慷慨极酣,漏未下三刻,御所佩剑,曰:“事至此,可以死矣。”泣数行下。于是皇后先投缳,其余咸引决,稍顾望,辄手剑刃之。时长平公主被剑断右臂,仆地未死。又唤内官王承恩觅靴,带同内官数十人,遶城夺门不得,归,遂同承恩对缢煤山古树下,袁妃同宫人小内官纷纷奔出。十九日,内官遂开门迎贼。
闯贼抵彰义门,其军师宋矮子【名献策,河南人。】
初云此行观兵城下,卜五年始可破城,城楼上忽坠一天启大钱,宋矮子喜曰:“此一当五用也,破京师兆,可急攻。”放一大炮,而城角遂倒。
常熟归进士启先【崇祯癸未。】闻闯贼入都,惊惧急走,询同里陈司空必谦,【万历癸丑,常熟人。】
必谦从容栉沐出,闻之,大笑曰:“若痴书生耳,城守皆敝衙门事,岂有贼入我不知者。”已,传者叠至,方失色散。顾给谏竤是夕尚宿科,初闻,亦奔询魏辅藻德,藻德亦以为必无。一时聋聩若此。
闯贼将逼京师,众号百万,上数以兵饷为忧,敕百官捐助。一时大臣,或请身督四方输贡,或请预征下贷殷户,或开卖冗官,假民间带绶,百官欲请诰敕传世者入银若干,搜削(厂
)法,地壖勒价,莫不议及。及贼至,则饷直逋悬已及半载,禁勘戈矛朽蚀未试,一闻贼鼓噪,相视股战。奸人伏匿,暗助惊噪,儿童数月或为秦声,讹谣满城,意在迎贼。于是人情扰惑,莫有固志。
闯贼围城,上下仓皇失措,火攻备御多不习,贼发炮击,声撼地,日夜无间,缘城廨舍多圮。城头发“万人敌”,未及投下,火骤然,灼烂十余人。时士卒五月匮饷,不用命。城头宦寺鲜衣怒马,徜徉不惊,高擎青盖,驰走杂挠守卒,欲擅启闭,凡坐门诸臣,多不得登城望敌。惟吴太常麟征夺路上,见势不可支,往见魏辅藻德,藻德方出朝,犹引麟征手曰:“朝廷大福气,自无他虞。旦夕兵饷且集,公何太匆匆?”麟征太息而已。
闯贼入都,指长安门三字,祝曰:“若射中中间字,当有天下。”竟不获中。
三月十九日辰刻,贼已破城,尚有谢恩入朝者,而宫人四出矣。坤宁宫后为钦安殿,有乐志斋、清望门、曲流馆、四神祠,东去则琼华左门,西去则琼华右门,出即长街也。是日宫人从后宫出甚多。
十九日辰时,闯贼自齐化、东便二门入,掳掠甚酷。时传宁镇三桂兵已至城外,上以十八夜三更夺门南奔,贼悬万金购上。二十一日,闻贼已获上尸于煤山,命人背负东华门外朱国公门首,用柳木棺盛破芦席下,蓬头短衣,一足穿袜,一足跣。闻遗诏在胸,云:“朕已丧天下,不敢下见先人,亦不敢终于正寝。”又啮指血书臂曰:“朕误听文官言,致失天下,任贼碎裂朕尸,但弗伤我百姓。”是日晚,百官出,始言太监王德化数十人拥打张司马缙彦,责其开门迎贼。时臣民共万人,俱痛哭,求葬以帝礼,祭以王礼,圣母葬以后礼,祭以妃礼。亦有哭言求封太子大国者,亦有求京城百官万姓带孝哭临三日者。二十二日至二十五六日,则满街遍捉士大夫,拘系路人矣。二十七日,贼牛金星点名会极门,百官皆降伏,贼据坐殿上受之,责以负国,用者从东华门出,送吏政府收用,列名部门外,高冠鲜服,洋洋长安道上。不用者从西华门出,贼露刃排马,五人一队,押系刘李二贼私寓,各责数万金,骈首搒掠,哀声震地,刑死者不可胜计。或输金未足,则人以二健士撠之,皆赤身出,行乞市肆,人不忍见。四月初九日,为刘贼系者俱释,李贼系者仍不释。十二日,吴宁镇三桂有示,大张四门,说义兵不日入城,凡我臣民,但戴孝者俱不必惊。十二夜,传贼杀官三十二员,故辅陈演为首,余皆勋戚。十三早,闯贼绒帽布箭衣,挟太子二王,皆玄色布衣,行马前,尽撤贼东行,皆哭不愿去,杀之不能止。各城门止余老弱数人把守,道路清旷矣。
申冏丞佳胤【崇祯辛未。】既投井死,林侍御兰友【崇祯辛未,仙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