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闻听,浑身是汗,叫声:“大老爷,莫进去吧。”李雷见邵青胆怯,说:“老邵呀,不是鬼是个狸猫,你莫怕。一定到里面去。你与我巡风吧。”说着,走到了小姐房门,只见房门半掩,心中暗想:难道表妹有意,知道我进来,故把房门半开?恶人正在妄想,只见一个影子亮了一下。他心中不解,进得房来,四下一看,不见小姐。又进了套房,只见一张紫檀方桌,摆了一本书。书上现有泪痕未干。小姐手托香腮,朦胧睡熟。李雷窄步走到小姐背后,只闻得一阵粉花香实在有趣,他就轻轻用二指在小姐脊背上一拍。小姐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李雷站在面前。小姐吓了一身香汗,叫声:“恶人呀!你半夜三更,到我香闺,行何歹意?我若惊动父母,你脸面何存?速速出去!”李雷叫声:“贤妹,你此时不睡,恐窗前有风吹尊体,故此前来照应贤妹。听说之话却也有理,此刻别人能依,我李雷是不能依的。你此时喊了父母,也是无益。我已安排定了,你若不信,前去看来。”小姐听说,泪如雨下,叫声:“大老爷,皇上选妃,不选有夫之女。你晓得我丈夫是高大公子,叫铜头太岁高奇。”李雷此时色胆如天,那里听他这些话?也不管铜头铁头,把小姐抱到搭板上。忽然牀后这么两幌。李雷将小姐抱到牀上,正要解衣,只见牀后帐子一掀,跳出一个稍长大汉,手举钢刀,喝声:“恶贼,往那里走!”李雷一见,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转身跌跌跄跄,飞跑出了房门。过了天井,看见邵青,说:“不好了!小姐房中有了强盗,快请冲爷。”邵青吃了一惊,二人急奔书房,叫声:“冲哥,快去后面捉拿强盗!”冲爷连忙拎锤而来。
且说小姐先已吓得瘫软,又加上这位英雄一声喊叫,小姐跌下地板,昏迷过去。这位英雄将小姐扶起唤醒。小姐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身高七尺向开,头戴随风瓦楞帽,乌绫手帕打了个拱手疙瘩,身穿青布短袄,鱼肚跳包裹足打腿,足蹬皮靴。长脸浓眉,大眼方口,一部胡须,年约三旬上下。手执钢刀,站在面前。小姐看罢,双膝跪下,叫声:“大王饶命。”那人说:“小姐呀,你不要害怕。我今将恶人惊走了。不是我来,小姐已失节于他人矣!”小姐听说,谢道:“原来是我活命恩人。请问恩人尊姓大名?”说:“小姐请起,我乃姓火名汉延,江湖上称为焰光珠。如今等我出去杀了恶人,就上南京报知与高公子便了。”说罢,出了房门,奔出厅上。早已瞧见冲天贼手提双锤,迎面而来。火爷就下手,步子一起,提刀就砍。冲爷连忙招架。两下交争,二人战了数合。火爷见冲爷锤头沉重,说声不好,脚一垫,借锤之力纵上房去。冲爷大惊,脚一起也上了房来赶火爷。火爷见他来得切近,把刀衔在口中,伸手取出腰间褡裢内暗器,乃是一个毛竹筒子,中藏一把火弹子,朝外一洒。弹子便烧起来,曳着火光,齐齐朝冲爷面上烧来。烧得冲爷往后一退,大叫一声滚下房来。下面众人连忙来救。
十夏秋声遭凶丧命火汉延相会高奇
词曰:
笑煞人生一世忙,才想楼房,又想田庄。到头空手见阎王,来也空囊,去也空囊。
人生七十古来稀,莫页春辉,且赏春辉。谁家东马试轻肥,花事休违,酒事休违。
话说冲天贼被火爷将火弹打下屋来,满身起泡,余火未熄。众人找水没处,就将一桶尿朝冲爷没头没面一浇。冲爷真真晦气,先是一烧,后是一骚。即忙回转房子换了衣服,取药医治。李雷便问原由。冲天贼说:“强盗火攻厉害。”李雷便问:“老邵呀,我进了表妹房中,正然上得搭板,被这强盗闹出,误了好事。吓得我魂胆皆裂。如今怎样?”邵青说:“大老爷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如今抢了小姐回去吧。”李雷说:“老邵呀,言之有理。要想个计策才好。”邵青想了一想,说:“有了,快传四楼教习。”不一时俱已传到,带了兵器,就此进内去抢小姐。众人答应。李雷叫声:“老邵呀,太爷是固执人,进去抢小姐,他若还拦住,怎样呢?”邵青说:“大老爷进去,他必抓住碰头。大老爷与他个顺手牵羊,就是个”李雷听罢,一直进内见了夏太爷,说:“你家有了强盗,不亏我的冲哥杀退,你家内东西都搬尽了。”太爷叫一声:“李大麻子,你好呀,你都照应到我女儿来了!”见李雷走到面前,骂道:“该死的狗头!”手一起就是一拳。李雷将手一抬,说:“休要无礼!”将太爷顺手牵羊,摔将下去。却碰在天井石头之上。可怜一个固执之人,死于非命。撞得脑浆迸裂,鲜血淋漓。早有丫环报知太太。太太闻听,吓得魂飞天外,魄绕巫山。赶奔天井,抱尸大哭一场!
李雷带领教头进内来抢小姐。小姐说道:“大老爷休要动手,让我与母亲作别,即刻就上轿随大老爷回府。”李雷说:“小姐,你乃千金之体,别了太太快快出来,莫要叫人动手。”小姐哭进房中,叫声:“母亲,孩儿就此拜别。”说罢,双膝跪下。太太叫声:“儿呀,你爹爹命丧恶人之手,你又要往哪里去!”小姐说:“母亲,恶人行凶,把爹爹摔死。孩儿此时不去,连母亲性命都难保了。孩儿去后,母亲保重要紧。将爹爹用衣食棺椁盛殓,不可杀钉。写一封书星夜送与高公子,后写家有血海之冤,邀请贤婿一往,以了翁婿之情。”小姐说罢,走进自己房中,取出一副玉龙金钏,戴在手腕出来。母子不忍分离,抱头大哭。“儿呀,你好狠心,就将死父活母抛下就去了!”小姐取出一双玉龙金钏交与太太,叫声:“母亲呀,孩儿到恶人家内,也不过苟延岁月。亲娘呀!等高公子到来,将此钏交与他。他若能到恶人家去与孩儿会得一面,以了夫妻之情,岂肯从顺恶人!”说罢痛哭不止。外面催促上轿。小姐叫声:“亲娘,孩儿去了!”说罢心头一硬,走将出来。眼泪汪汪,上了轿子。众人一拥而去,抬到船上,下轿入仓,解缆开船,飞奔溧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