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知人之哲,自古为难,唐帝失之于共兜,诸葛失之于马谡,任用偶误,一切乖方,而欲倚之以扶危定倾,经营八表,岂不难乎?天下人民四万万,庶士亿万,情伪百端,才智甚广,皇上仅寄耳目于数人,而数人者又畏懦保禄,不敢竭尽,甚且炀灶蔽贤,壅塞圣聪,皇上虽欲通中外之故,达小民之厄,其道无由。名虽尊矣,实则独立于上,遂致有割地弃民之举。皇上亦何乐此独尊为哉?
夫先王之治天下,与民共之,《洪范》之大疑大事,谋及庶人为大同。《孟子》称进贤、杀人,待于国人之皆可。
盘庚则命众至庭,文王则与国人交。《尚书》之四目四聪,皆由辟门。《周礼》之询谋询迁,皆合大众。尝推先王之意,非徒集思广益,通达民情,实以通优共患,结合民志。昔汉有征辟有道之制,宋有给事封驳之条。伏乞特诏颁行海内,令士民公举博古今,通中外,明政体,方正直言之士,略分府、县约十万户,而举一人,不论已仕未仕,皆得充选,因用汉制,名曰议郎。皇上开武英殿,广县图书,俾轮班入直,以备顾问。并准其随时请对,上驳诏书,下达民词。凡内外兴革大政,筹饷事宜,皆令会议于太和门,三占从二,下施部行。所有人员,岁一更换,若民心推服,留者领班。着为定制,宣示天下。上广皇上之圣聪,可坐一室而知四海;下合天下之心志,可同忧乐而忘公私。皇上举此经义,行此旷典,天下奔走鼓舞,能者竭力,富者纾财,共赞富强,君民同体,情谊交孚,中国一家,休戚与共。以之筹饷,何饷不筹?以之练兵,何兵不练?合四万万人之心以为心,天下莫强焉!然后用府兵之法,而民皆知兵,讲铁舰之精,而海可以战。于以恢复琉球,扫荡日本,大雪国耻,耀我威棱。
昔德国相臣毕士麻克,尝以中国之大冠绝四洲,他日恐为欧罗之患,思与诸国分之。后以中国因循不足畏,议遂中止。今若百度更新,以二万里之地,四万万之人,二十六万种之物产,力图自强,此真日本之所大患,毕士麻克之所深忌,而欧罗巴洲诸国所窃忧也。以之西挞俄、英,南收海岛而有余,何至含垢忍耻,割地请款于小夷哉?及今为之,犹可补牢。苟徘徊迟疑,苟且度日,因循守旧,坐失事机,则诸夷环伺,间不容发,迟之期月,事变必来。后欲悔而改作,大势既坏,不可收拾,虽有圣者,无以善其后矣。
且夫天下大器也,难成而易毁;兆民大众也,难静而易动。故先王懔朽索之驭马,虑天命之无常,战战业业,若履渊冰。楚庄王之立国也,无日不训讨军实,虑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怠;诸葛亮之佐蜀也,工械究极,用兵不戢,屡耀其武。率皆君臣上下,振刮摩厉,乃能自立。稍有因循,即怀愍蒙尘,徽、钦见虏矣。近日土耳其为回教大国,不变旧法,遂为六大国割地、废君而柄其政。日本一小岛夷耳,能变旧法,乃敢灭我琉球,侵我大国。前车之辙,可以为鉴。
自古非常之事,必待大有为之君。自强为天行之健,志刚为大君之德。《洪范》以弱为六极,大《易》以顺为阴德。
《诗》曰:天之方鞈,无为夸毗。说者谓夸毗,体柔之人也。伏惟皇上英明天鞺,下武膺运,历鉴覆辙,独奋干纲,勿摇于左右之言,勿惑于流俗之说,破除旧习,更新大政,宗庙幸甚!天下幸甚!
夫无事之时,虽勋旧之言不能入;有事之时,虽匹夫之言或可采。举人等草茅疏逖,何敢妄陈大计,自取罪戾,但同处一家,深虞胥溺。譬犹父有重病,庶孽知医,虽不得汤药亲尝,亦欲将验方钞进。《公羊》之义,臣子一例。
用敢竭尽其愚,惟皇上采择焉,不胜冒昧陨越之至。伏惟代奏皇上圣鉴,谨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