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诗话》:“近岁诸公,以作诗自名者甚众。然往往持论太高。开口辄以《三百篇》、《十九首》为准,六朝而下,渐不满意,至宋人殆不齿矣。此固知本之说,然世间万变皆与古不同,何独文章而可以一律限之乎?就使后人所作可到《三百首》,亦不肯悉安于是矣。何者滑稽自喜,出奇巧以相夸人情,固有不能已焉者。宋人之诗,虽大体衰于前古,要亦有以自立,不必尽居其后也,遂鄙薄而不道,不已甚乎!”此说殊平允,但恐作者堕入其间,溺而不返耳。
六朝、唐歌,专重吴音,以吴音读之尤谐律可听。《云溪友议》:“云阳公主降都尉,刘氏内人以陆畅吴音,才思敏捷,为傧相互作酬和,六宫大喜。”此其证也。
作诗者于锺嵘《诗品》、司空图《诗品》、齐己《风骚旨格》、无可《诗式》诸书,以及各家诗话,均不可不读。虽语有是非,而其间之真意亦正可在是是非非中得之也。
古诗转韵,不限四声,乐府平仄间转,而上去亦可转入入声。
八
名人小传诗品
荀子
荀子亦曰孙卿子,相传避汉宣讳,改荀为孙。非也,盖古音荀、孙音近,或称荀子,或称孙子,故莫可得正。战国时,与孟子并以“仁义”之说嫉俗愤世,着《性恶》一篇,反孟子“性善”之说。又以十二子为非,作“非十二子”,深为宋儒所疾。然其书仍盛行于世,《汉志》载《赋》十篇,今仅存《礼》、《知》、《云》、《蚕》、《箴》五篇,又《无题》一篇。其音迫促以少和缓之节,然承《风》振《骚》,实为“赋”体之祖也。而《成相篇》三四七言,亦已肇长短句之先矣。托喻比兴,不失诗人之旨。知时将大乱,避居于赵。春申君请之楚,乃赋《小歌》以寄意焉。后为兰陵令,终于楚。《小歌》亦是骚体,或云屈原受学于荀卿,则《离骚》殆本此欤。
屈原
屈原,楚宗亲,仕怀王,为三闾大夫。同列上官靳妒之,赞毁于王,王乃疏原。及王客死于秦,子襄王嗣立,放原于江南。既心存家国,忧思烦乱,不知所恕,乃作《离骚经》。“离”,别也,“骚”,愁也,“经”,经也,道也。言己虽放逐,犹怀直道,以讽谏君也。又作《九章》,援天引圣以自明,终不见省,遂赴汩渊自沉而死。王逸曰:“《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比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亻妾,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人,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其词温而雅,其义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愍其志焉。”其徒宋玉哀之,为赋《招魂》。依《九歌》,赋《九辩》,所以辩屈原之贞固也。“九”者,阳九,以喻君子,故并以“九”名篇焉。楚又有唐勒、景差之属,并以辞赋见称。然其文不传,或曰《大招》,景差所作,亦疑莫能明也。汉时东方朔、贾谊咸祖其意。后王逸集而名之曰《楚辞》云。
贾谊
谊,洛阳人,年十八,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文帝初,立河南守,吴公冶平为天下最,徵为廷尉,乃为言于帝,召为博士,年方二十余。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皆如人意所出,并以为能文,帝说之。岁迁至太中大夫,谊感激,思所以振,乃草具仪法,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兴礼乐。其后更定诸法令,议以列侯就国,其说皆发之于谊。帝议以谊任公卿,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以谓年少初学,纷乱诸事,不宜用。帝乃出谊为长沙王傅。既失意,渡湘水,乃为赋以吊屈原。又仿《骚》作《惜誓》一篇,因以自喻。居长沙三年,有鹏止于坐隅,又长沙地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中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吉凶同域”又曰“乘流则逝,得坎则止。纵躯委命,不私于已”则以喻灌、绛之属虽谐毁之,殊无损于谊也。后岁余,帝思谊,徵入,见于宣室,问以鬼神之事,谊具道所本,夜半帝为前席,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乃拜为梁怀王太傅。数问以得失。未几,梁王堕马死,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岁余亦死,年三十三矣。谊文章、经济为西汉第一。骚、赋,辞清而理哀,亦宋玉、景差之流也。然不能随时以为屈伸,卒伊郁牢愁,夭其天年,惜哉!谊本传未言有《惜誓》之作。《惜誓》有“予年老而日衰兮”之句,考其时谊年犹未三十,虽词人寄意之言,良不至此。或谓屈原所作。然乎,岂其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