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地用力推着它,直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它才微微挪动了一下。它刚开始移动时,只是慢慢地滑动。我想用更大的力气去推它。但是,这时它已经有了一定的冲力,大玻璃门突然开始旋转起来,打在了我的后背上,差点把我绊倒,我不得不赶快移动双脚,努力使自己站稳。坐在保安桌后面的一个人大笑起来。“好玩吧?嗯?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得意地咯咯笑着,肥胖的大脸不停地颤动着,“它们做得很好。”我很快打量了他一下,感觉有点恨他,并且知道他永远不会喜欢我,不管我说什么或者怎么做。不过我还是笑了笑。“我叫安德里亚。”我边说边把一只编织手套从手上取下来,并伸过手去与他握手。“今天是我来《天桥》上班的第一天。我是米兰达·普里斯利的新助理。”“我是对不起!”他大声叫着,圆圆的脑袋往后面靠着,非常高兴的样子。“就叫我‘对不起你’吧!哈!哈!哈!嘿,艾德瓦尔窦,你来看一下,她是米兰达的新奴隶!你从哪儿来,姑娘,这么友好而又可笑?是他妈的堪萨斯州的托皮卡吗?她会把你生吃活剥了的,哈哈哈!”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穿着同样制服、身材肥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我。我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更多的挖苦和嘲笑。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只是和善地看着我。“我叫艾德瓦尔窦,这个白痴叫米基。”他指着第一个人说。米基看起来有点生气,因为艾德瓦尔窦表现得太斯文了,破坏了整个玩笑的气氛。
“别在意他说的话,他在和你开玩笑。”他的字里行间夹杂着西班牙和纽约口音。他拿出一个签到本说:“你就在这儿填上相关信息,我给你一张临时通行证。告诉他们你需要一张人力资源部发的卡,上面要贴上你的照片。”我看他的眼神一定充满了谢意,因为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把本子扔到了桌子上。“那么,现在就填吧。祝你今天好运,姑娘。你会需要这个的。”这时,我又紧张又疲倦,也不想让他解释他刚才说的话了。况且,我也没必要真的那么做。在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和开始上班之前的那个星期,我惟一有时间做的事情是,对我的新老板做了一定的了解。我在Google惊奇地发现,米兰达·普里斯利出生在伦敦东区,原名叫米里亚姆·普林柴克。她家像其他所有正统的犹太家庭一样穷困潦倒,但是对于宗教却异常地虔诚。她父亲偶尔做点零活儿,不过他们家主要依靠社区的救济过生活,因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犹太教的经文上了。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去世了,是她外婆搬过来,帮助她父亲把孩子们抚养成人的。那么多孩子!一共11个。她的哥哥和姐姐大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做一些蓝领工作,除了祷告和工作,很少有时间做其他事情。有几个孩子终于设法读了大学,没想到很早就结了婚,生了很多孩子,又有了他们自己的大家庭。米里亚姆是这个家庭的一个例外。为了节省开支,她的兄长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终止她的学业。
米里亚姆刚刚17岁的时候,就退学了——还差三个月就中学毕业了——
并很快找了一份工作,成了一位刚刚崭露头角的英国设计师的助理。每个季节她都帮助他举办时装秀。几年后,她就成了伦敦新兴的时装界的知名人物。通过在夜校进修法语,她在巴黎的法语杂志《潇洒》编辑部谋到了一份初级编辑的工作。直到此时,她和她的家庭都没有太多的联系:他们不了解她的生活和志向;她对于他们那种旧式的对于宗教的狂热和极度单纯的生活态度感到十分难堪。在她24岁刚刚加盟《潇洒》的时候,她更名为米兰达·普里斯利,用一个比较华丽的名字取代了原来那个带有明显种族痕迹的名字。这时,她彻底与她的家庭疏远了。不久,她粗糙的伦敦东区口音就被一种经过精心雕琢、有教养的优雅腔调所取代。还不到30岁,米里亚姆从一个犹太农民彻底转变成了世俗的社交名流。经过残酷的竞争她迅猛地攀到了杂志界最高峰。她在法国的《天桥》杂志当了10年的舵手,此后,伊莱亚斯把她调到了美国的《天桥》当一把手。这是她所取得的最高成就。她把两个女儿和她当时的摇滚歌星丈夫(他自己也想在美国得到更多的机会)都迁到了纽约第76大街第5大道的屋顶公寓,开始了她在《天桥》杂志工作的新时代:普里斯利时代。我开始去上班的时候,她正即将步入这个时代的第六个年头。幸运的是,在米兰达回来之前我有将近一个月的适应时间。她每年在感恩节前的一个星期就开始去度假,过了新年才回来。通常情况下,她会在伦敦的公寓住上几个星期。可是,我听说,今年她拖着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先去奥斯卡·德·拉·伦塔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庄园里住两个星期,然后再去巴黎的里兹饭店过圣诞和新年。
不过,也有人提醒我,即使表面上看她“在度假”,其实,她仍然离你很近,而且无时无刻不在工作,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坚守岗位。我可以在她老人家不在场的情况下接受一些必要的培训,做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这样的话,米兰达就不会看到我在学习过程中所犯下的那些不可避免的错误。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此,早上7点钟我准时在艾德瓦尔窦的本子上签上了我的名字,第一次走进了嗡嗡作响的十字转门。“摆个姿势!”在电梯门关上前的一瞬间,艾德瓦尔窦朝我喊了一声。艾米莉正坐在接待区等我。她一只手端着星巴克,另一只手不停地翻动着12月出版的新杂志。她穿着一件非常合身却有点皱巴巴的纯白色T恤和一条超流行的工装裤,样子看起来非常憔悴、邋遢。高跟鞋稳稳地放在玻璃咖啡桌上,黑色蕾丝胸罩透过完全透明的棉质T恤清晰地显露出来。由于喝了咖啡,她的口红微微溢了出来。散落在肩膀上的蓬乱的红鬈发使她看起来好像刚刚睡了三天三夜一样。“嘿,欢迎。”她咕哝着说。除了保安,她是第一个正式地上下仔细打量我的人。“靴子真漂亮。”我感到不安起来。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我?她的口气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的脚背已经开始疼痛起来,脚趾头挤在一起顶着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