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上海之后的蒋介石,在几天之后又占领了南京,并在那里建立了他的政府。而共产党的反攻还远在后头。这个时候,中国的敌人的铁靴在北方踏响。日本实际上正酝酿对中国的侵略,尤其是对满洲里。日本在向山东派舰队时,曾达到过目的,因为那时他们阻止了北伐。海南岛远离危机的中心,对这些变化的反应是迟钝的。儒勒的报告反映了一种平静,不管是日本侵略引起的震惊,还是国共两党的争端,在海南都还未引起大的波澜。
儒勒在1927年10月6日的报告中,把在海南的共产党分为两类:一类是“理论家”,期待一种新制度,一种众望所归的对中国社会、政治和道德生活的革新,另一类是“实践家”。前者对人民那本身孱弱的精神“影响微弱”,后者则“十分强烈地震撼了海南人的生活”。
其实,共产党内部存在的两派正如儒勒在海南区分的两类一样。一方面,官方派追随斯大林,严守由工人发动城市暴动的原则,就像在广州发生的例子。另一方面,毛泽东则只相信要在农村中发动革命,依靠农民的力量。9月份,毛泽东在湖南组织了一场有农民参加的毁坏铁路的运动。尽管这些胜利使他获得了许多分区的人心,但中央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并于11月将他从政治局除名。最终,为了避开朋友和敌人,他退居到江西山区,在那里发展他的农民革命理论原则。
儒勒刚到海南才一年多,刚重新抓住中国的脉搏,就要迁往另一个岗位了。他在这个岛上的工作,使他结识了印度支那总督,而后者欣赏这位官员“尽职的合作,他那精细、谨慎、有谋略和随和的优点,使他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在国共两党的争端中,使法国在海南的利益完好无损”。当然,儒勒一方面为在离开海口时有这样的评价而欣慰,另一方面也对能离开此地感到松了口气。与其说是出于岛上政治的紧张,不如说是由于麦尔塞黛表现出了疲劳的征兆。“乐和甘夫人的健康状况较差,不能忍受临海而居。医生建议乐和甘夫人避免海洋性气候。所以,我期待有一个不直接靠海的职位。”儒勒1928年这样写信给他的上级。于是,上级为了满足他的要求,将他调到了1913年曾任职的汉口。
在这个重要的城市里,蒋介石在一年前刚刚夺回英国租界,其紧张气氛远非海口能比。国共两党的冲突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尽管儒勒认为上级遗忘了他,然而他还是以最大的忠诚来尽到职责,就像法国商务总管在写给外交部的信里说到的一样:“曾委任他管理许多地方,有些地方十分艰难,例如广州和汉口。他忠诚地完成了任务,我请求大人正式承认他在最近汉口的事件中的尽职尽责的表现。多年以来,他虽然被放在(提升)名单的最前列,乐和甘先生在从比他更年轻的同事的一次次升迁中,得出的结论只能是,部里毫不满意他的工作和服务。我因此自动来为他证实不是这样。”可是不久,儒勒在事业上的失望,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的家庭中出现了悲剧。
1929年4月19日,三个小乐和甘中最小的一个:皮埃尔,被肺炎夺走了生命。无法想象两位父母和两个孩子的痛苦,尤其在这死亡来得如此可怕和不公正的情况下,痛苦也更尖锐。他们刚在法国送别了玛利亚回来,在中国刚找到重新开始生活的线索,命运仿佛就向这个家庭投下了不祥的符咒。
麦尔塞黛不能再呆在中国,她还担心扎维也会染上肺炎。5月16日,儒勒紧急致电给部长,“根据医嘱,乐和甘夫人和我们的两个孩子必须非常紧急地返回法国”。儒勒不能离开岗位,是麦尔塞黛带着两个孩子坐船回的法国。幸好扎维并未染病。
对于独自留在汉口的儒勒,这是漫长的孤独岁月的开始,也是他漂泊的真正开端。他是一个三年前失去母亲的儿子,又刚刚失去幼子的父亲。玛利亚之死几乎也杀死了一个从前的儒勒,而皮埃尔的夭折成为他此生不能愈合的一道伤口。从此,儒勒不再有从前人们熟悉的好脾气了。只有在家庭中他才会恢复好脾气,并且倍加关心。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注意欢乐和相互关心,不让时光暗淡忧伤。矛盾的是,在这种悲剧之后,他的事业见证了他精神转变和态度并非如他所愿。
儒勒在1930年和家人团聚后,记录下了一个孩子去世,夫人和两个孩子离开中国这段苦痛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