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泾野语》曰∶人生顺逆得失,即盈虚消息之理,乃造化所司,非人所得而主之者。然造化能苦我以境,不能苦我之心,是只厄其半也∶若境苦而我心亦缘境俱苦,谓之全厄。明明厄可减半,我自愿受其全,岂非痴汉。
《虚斋语录》曰∶仰观宇宙之广大,俯察身世之微渺,内视七情贪恋之虚想,外睹六亲眷属之幻缘,如一浮萍泛于巨海,一沤泡消于大江,此何庸着意安排。
倘昔自缠绵,徒以困惫终其身,此之谓人茧。
又曰∶世宙一大戏场。离合悲欢要看假些,功名富贵要看淡些,颠连困苦要看平常些,时势热闹要看冷落些。若认真,当顺境则心荡气扬,当逆境则情伤魄丧,到得锣鼓一歇,酒阑人散,漏尽钟鸣,众角色一齐下场,那时谁苦谁乐。
《觅玄语录》云∶学治心者,必须万虑俱忘,一心清静。问曰∶如何得心清?曰∶谁令尔浊。问曰∶如何得心静?曰∶谁令尔动。凡人起一切事,本由自心,止一切事,亦由自心。如耳不闻非礼之声,声自不扰汝耳;目不视非礼之色,色自不侵汝目。作如是想,自然清静矣。又问曰∶决烈之士,于身心世事两境界,他能觑破,用慧剑斩群魔,自是入道大器,下士为名利缠缚,为嗜欲缠缚,安能一旦了达解脱?曰∶不怕念起,惟怕觉迟,觉来则念止,此妙诀也。每于一念妄生,觉时急止之,自此以一觉止一念,久久纯熟,自然无念有觉。心譬如镜,镜常磨则尘垢不沾,光彩常现。只此觉止二字,是入清静境界的道路。
又曰∶治心者时时内观此心,即谓之觉,一切烦邪乱想,随觉即除。
又曰∶触事之心,未能不动,但须如谷应声,即应即止,如镜照物,物来则照,物去不留。
《心传》曰∶将躁而止之以宁,将邪而闲之以正,将求而抑之以舍。于此习久,则物冥于外,神安于内,不求静而心自静矣。
又曰∶人居尘世,难免营求,虽有营求之事,而无得失之心,故有得无得,心常安泰。
《吕泾野语》曰∶人心最苦处,是此心沾滞,纵自知得,不能割断。故古有诏人歌曰∶夜结于梦,昼驰于想,起灭万端,尽属虚妄,一剑把持,群魔消丧。
《虚斋语录》曰∶人生只忙迫一场,苦恼至死,岂不可哀。《诗》云∶今此不乐,逝者其耋。苦恼者,当自去寻乐一番。盖人固不可不知虚生之忧,亦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不可不行步步求生之事,尤不可不存时时可死之心。
宋白公曰∶烦恼乃伐命之斧斤,人当于难制处用功。古人有除烦恼歌云∶百年偶寄,何苦烦恼,天地缺陷,人生皆有,生初坠地,哭声一吼,身落尘劫,烦恼居首。烦字从火,内焚外燎,脏腑焦燥,形貌枯槁,精因之摇,神因之扰,气因之丧,寿因之夭。人固明知,烦恼自讨,气性之偏,习而难矫,执迷者多,醒悟者少。古有歌词,名曰宝诰,当烦恼时,心镜内照,譬如此身,冥冥杳杳,坠地以前,归土以后,此身都无,烦恼尽扫。持诵斯言,永年可保。
吾闻多忧者见理之不明也,否则安命之不固也,不然,何不学君子之荡荡,反同小人之戚戚。
又闻多忧者其思结,气将沮也;其气沮,神将索也。多阴而少阳,将从阴而下沉,不能从阳而上升也。此近死之兆。
有一乐境界,便有一苦境界相对待。有一得意事,便有一失意事相乘除。犹昼夜寒暑之循环,无偏倚也。故知履盛满者不必喜,知必有困厄之时,履困厄者不必忧,知必有亨通之日。宜远观百年之兴废,无近拘一日之荣枯。欲知其实,但当看人家高曾祖父与其子孙,通计较量,则有盛必有衰,有衰必有盛,循环对待之理,显然在目前矣。
人生世间,自幼至壮至老,如意之事常少,不如意之事常多。虽大富贵人,天下之所仰羡以为神仙,而其不如意事各自有之,与贫贱者无异,特所忧患之事异耳,从无有足心满意者。故谓之缺陷世界。能达此理而顺受之,则虽处患难中,无异于乐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