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庙在会稽山下,规模宏敞,塑像工整。所谓窆石者,相传为葬禹衣冠处。其石形稍类钟,刻篆已剥落不可辨矣。南镇之庙,亦塑神像,则甚无谓。尝语府官,当去像留主,为合礼意。彼以为自国初以来有之,似不可毁。尝思之,孔子与诸贤皆人鬼,高皇初建国学时,皆革塑像,用木主。岳镇海渎,不可以形像求者,岂令用塑像耶!此必前代旧物,洪武初,正祀典诏下,有司无识,失于改正耳,决非船制也。
刘时雍为福建右参政时,尝驾海舶至镇海卫,遥见一高山,树木森然,命帆至其下。舟人云:“此非山,海鳅也。舟相去百余里则无患,稍近,鳅或转动,则波浪怒作,舟不可保。”刘未信,注目久之,渐觉沈下。少顷,则灭没不见矣,始信舟人之不诬。盖初见如树木者,其背鬣也。
古人谓墓祭非礼,故《礼》无墓祭之仪。朱子亦尝谓其无害于义,盖以孝子感时物之变,有不忍遽死其亲之心,不能不然。此说是也。抑又有可言者,葬后题主,谓亲之神魂已附于主。故凡有事荐祭,惟主是尊是亲。然为主之木,与吾亲平昔神魂素不相干,特以礼制所在,人心属焉。亲之体魄,平昔神魂之所依载,安知委魄之后,神魂不犹依于此乎?盖魄有定在,而魂无不之。古人之祭,或求诸阳,或求诸阴,或求诸阴阳之间,不敢必也。故以墓祭非礼而不行者,泥古忘亲者也,行之无害也。
苏东坡有云:“紫李黄瓜村落香。”黄瓜,今四五月淹为菹者是也。《月令》:“四月王瓜生,苦菜秀。”王瓜非今作菹这瓜,其实小而有毛,《本草》名菝葜,京师人呼为赤包儿。谓之瓜者,以其根相似耳。今人以其与苦菜并称,遂疑即今黄瓜,而反以黄字为讹。木绵花生南越,树高四五丈,花红似山茶,子如楮实,绵出子中,可贮茵褥,苏州人称攀枝花者是也。今纺织以为布者,止可名绵花。《雪间通志》以为木绵花,盖踵蔡氏误耳。又尝见一士人家《葵轩卷》中记序题咏,皆形状今蜀葵花,盖不知倾阳卫足,自是冬葵可食者。《诗?七月》“烹葵及菽”,公仪休拔园葵皆是也。古人文字中记载名物,必考核精详,故少有此失。
成化末,里人朱全家,白日群鼠与猫斗,猫屡却。全卧见之,以物投鼠,不去;起而逐之,才去。
江南自钱氏以来,及宋元盛时,习尚繁华。富贵之家,以楼前种树,接各色牡丹于其杪。花时登楼赏玩,近在栏槛间,名楼子牡丹。今人以花瓣多者名楼子,未知其实故也。
吏部尚书王公恕在南京参赞机务时,与王公〈亻与〉友善,作《大司马三原王公传》,刻板印行。太医院判刘文泰与公有怨,上书讼其变乱选法数事,且言其作传刻板,皆讽人为之,彰一己之善,显先帝之过。以印本封进,上不罪公,令烧毁板籍而已。公遂乞致仕去。予谓板刻之举,或出于门生故吏,而公以老成位冢宰,初无禁止之言,坐致奏讦以罢,不亦深可惜哉。
廪生久滞,宜择其行检端谨、学业优长、可当科目遗材者,善为疏拔之计,不当专论其齿。宣德中,从胡忠定公濙之请,起取四十岁以上廪生入国学,需次出身。天顺初,从都御史李公宾之请,又一行之,皆姑息之政也。然宣德、正统间,监生惟科贡官生三种而已,故此辈得以次进用。景泰以来,临生又有他途进者,虽科贡之士,亦为阻塞。中间有自度不能需次者,多就校职;余至选期,老死殆半矣。近闻北畿巡抚张公鼎亦建此议,礼部寝之,是能不以姑息结人心者也。
古之君子,以军功受赏,犹以为耻。而近时各边巡抚文臣,一有克捷,则以其子弟女婿冒滥升赏,要君欺天,无耻甚矣!予所见大臣不以军功私其子弟者,白恭敏、余肃敏二公而已。白薨后,其子缤陈乞官之;余薨后,朝廷欲官其子,以子寘举人,乃官其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