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护主死义之员弁,既当从优请恤;则背主灭义之员弁,即当分别治罪。竟事后不戮一人,此事于行军司马刘公,不能无憾焉。”
谭都司
谭公讳健,成都人,先世以武功起家。父某,重庆守备,早卒。母马氏,能以义方训子。公以荫积劳,授泸宁营守备。咸丰十一年,署黔彭营都司,母夫人及妻陈俱来。先是全蜀有蓝逆之变,酉独晏如,绅民狃于地僻山险,毫不儆备。
突于八月初,谍报粤匪由郁镇窜县境,文武聚议出师。公少年勇于自任,以为贼不足平。母夫人亦勖之曰:“自吾为汝家妇,逮事三世,均以武职受国恩,汝勉之。”公曰:“唯。”乃集城内兵丁一百数十名,至县西梅子关,扼险自守,时八月十九日也。无何贼至,旌旗出山谷间,公以千里镜烛之曰:“贼幸少,我兵其无恐。”贼前队以数百长发涂面,衔刀持长予诱战,而伏贼诡从他道小梅子垭来攻。方战之始,领哨外委宋孝荣、宋从先率兵丁力斗,呼声动天地,无不一以当百,贼几不支。瞥见贼由后至,乡勇之助战者先溃,兵亦溃。孝荣急扶公上马走,公指其心曰:“死,死。”遂挥刀复战,被杀,孝荣等亦以力护阵亡。公母闻而惨然,谓公妻陈氏曰:“吾策吾儿必死王事,今果然矣,吾子尽忠,吾与汝不可不尽节。”即闭户同时自缢死。越日,家人收殓之,色俱如生。贼踞城几一月,教谕李公曾白死之。九月十四日,贼自龚坝渡河,东入咸丰界,城复。事闻于朝,得恤典如例。李公自有传。
余浒村曰:“川省成、华两邑,为首善之区。咸、同间,虽未遭贼蹂躏之苦,又岂无忠义之士,出而杀贼捐躯者乎?何《成都续志》所载者,竟寥寥耶!如谭公本成都人,而续志未载。《黔江志》载有朱肇绣、《梅关节》一诗为谭公作也。
诗曰:“臣年十五说长剑,身不屈,头可断。帐前斗酒呼健儿,边城誓保花封县。
贼来奋臂与贼战,仓皇出师身刃贼,杀贼难尽臣马蹶。臣马蹶,臣力竭,满山秋草溅碧血。西风日落阵云寒,夜夜冷照梅关月。”
李广文
李公讳曾白,字鲁生,长寿县人,道光乙酉举人。甲辰大挑二等,选授黔江教谕。咸丰辛酉秋,粤匪自婺川入彭、涪界,直逼黔境。邑令胡某,不为备,公说令曰:“黔当贼锋,蜀东门户,厚集民团以待大兵,尚可支持。倘使阑入,失此弹丸,东南半壁摇矣。”令曰:“某瓜代有日,未奉成命,俟新令为之。”公厉色曰:“虞允文矫诏破金,刘顺昌孤城却敌,岂皆有命而后为哉?我辈在位一日,当为朝廷守土一日,力竭死事分耳,设使有济,既全吾身,又保吾民矣。”
令赧然唯唯,防务仍不举。八月十五日,郁山镇警报至,邑诸生集学署劝公早避,公曰:“读书数十年,岂于‘见危授命’一语,尚未前闻乎?吾有死而已!”十九日,都司谭健战没于梅子关,贼长驱至县。公侄某,绐以县君请议事。公出门,侄挽以走,公力挣有脱,口龅其臂,乃释归。于是闭阁绝食,自撰挽联云:“处死非难,不久一死;他生未卜,无误此生。”又步其祖开先公易箦原韵诗曰:
“花甲周余又七秋,放怀天地等闲鸥。青山伴我须眉古,白发思亲草木愁。几卷缥缃供寝枕,一生事迹付残瓯。那堪仓猝烽烟警,报国深惭跨鹤游。”邑诸生迎公妻子去,惟一老奴叩门号泣。公启关,奴入跪。公曰:“若何为?”奴曰:
“县公遁矣,闻汛捕两爷死,爷可避。”公大怒,踢奴踣。怀印具,朝服拜圣庙归,缢明伦堂上。婢女畹香哭救,公悬足踢婢于地不起。奴解帛,公复苏,逐奴去,仍自经死,奴亦殉于阶下。贼入学署,剥公朝服。婢苏,骂贼,亦被杀。贼肆焚掠,推禁毁学宫。城复日,士民上其事,为公建专祠,塑老奴于旁以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