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说苑》
残石载匡人围孔子,令穿九曲明珠事。大意谓孔子适陈,途遇二女采桑。孔子过而调之曰,南枝窈窕北枝长(谓在南者美而在北者躯长也)。女子接吟曰,夫子游陈必绝粮。九曲明珠穿不得,回来问我采桑娘。至匡果被围,匡人令穿九曲明珠,孔子无以应,忆路女之言,乃遣子贡返求之。至某处不见二女,惟地上插一木枝,旁有土三撮。子贡悟为杜三娘也。亟往访问,遇樵夫示路(樵人答子贡亦七言韵语),得见三娘。告以以蜜涂珠,将丝繫蚁。不过,以烟熏之。子贡归,如其法穿珠,匡人乃解围去(汉去春秋未远,此说果为汉人所传,当有依据。则七言诗始于柏梁之说,亦随之推翻矣)。按此则今《说苑》中未载,当系佚文。其时既有此说,未必无据。且汉东方朔“九辨”中,亦有“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过之以自侍”之句,揆诸上说,适可互证其相符。盖孔子不特调之,而且媵之矣。圣如夫子,尚不免情悦目成,後世小儒,乃强为遏窒,多见其未闻道也。
自来惧内,陈季常戚继光最著。戚之英明伟烈,固世所知也。季常在宋时,亦为豪杰之士。少有大志,好骑射击剑,中年隐于光黄间。曾读苏子瞻“方山子传”者,类知其跅弛瑰琦,绝非庸俗懦夫比也。不特季常也,其妇柳氏亦巾帼鬚眉,非常女子也。宋人笔记中,载其尝携两鬘,戎服峦鞾,挟弓矢,连骑猎于山中,见者目之如红线隐娘一流人物。是则[按:此处原缺两字]尽知也。世有此种奇女子,虽为其厮养仆役,亦所甚甘,矧为之夫而惧之,不亦宣乎?故惧内非英杰不能,亦非其人莫能惧。後世懦闇之夫,制于悍妇,而比之于季常,诬矣
《香艳拾慧录》
髀生君《香艳摭谈》,博洽渊雅,服膺久矣。尝有志汇编古代香艳文字,引为同调。君工篆籀,于书中有欠雅驯者,拟代以古文奇字。此宏愿也,顾恐不易偿耳。试以九品,各从类别,则《杂事秘辛》、《飞燕外传》、《控鹤监秘记》、《汉宫春色》、《河间妇传》,此上上也。《三山秘记》、《痴婆子传》、《闺艳秦声》,此上中也。《金瓶梅传》、《肉蒲团》,亦名《觉後禅》(俗名《耶蒲缘》),《海陵王》、《杏花天》,此上下也。《西厢记》、《红楼梦》、《绿野仙踪》、《游仙窟》,此中上也。《品花宝鉴》、《野叟曝言》、《帘外桃花记》、《女仙外史》,此中中也。《倭袍记》、《如意奇缘》、《玉蜻蜓》、《凤双飞弹词》(此书出女子手笔专谈男色,大有女儿国王狎男妾之故智),此中下也。中等三品,皆偶有香艳处,非全篇尽艳文也。其馀自郐以下,若《绣榻野史》、《株林野史》、《灯草和尚》、《桃花庵》,此下上也。《隔帘花影》、《香闺秘记》、《桃花记》、《如意君传》,此[按:原作比]下中也。《牡丹奇缘》、《闺中秘史》、《情海缘》、《花下缘》,此下下也。其馀秘本甚多,或已失传。
就余所知者,如《新台秘史》、《玉娇李》、《摩登伽》、《恋情人》、《龙阳逸史》、《媚史》、《催晓梦》、《绣谷春容》、《丰韵情书》、《燕居笔记》、《浪史》、《闲情别传》、《僧尼孽海》、《灯月缘》、《巫山艳史》、《觉世梧桐影》,皆香艳说部也。《花锦营》,半图半文,为明版,最为珍贵。《素娥篇》、《国色天香》、《花阵绮言》,皆珍本也。《浓情快史》亦负盛名,偶于坊间见之,殊不见佳。《东游记》,疑即《三山秘记》(又名《枕中秘》)。以上各书,故都或可物色,然可遇不可求也。叶德辉所刻三种《双梅[按:原作某。想为“楳”之误]景闇丛书》、《于飞经》(经人改为《白话名姓术》)、《房中奇术》(附“天地阴阳交换大乐赋”)及《玄机中萃》、《兰房秘诀》、《摄生秘术》、《金古奇方》、《紫闺秘书》,皆言房中术者,又属一类矣。惜华君所见极多,恒为余言之。彼拟撰《猥本解题》或《禁书提要》,数年来犹未见其着笔,想以人事冗琐,无心及此。况此等无聊文字,尤惧为伪君子所呵责。余曾见有伪诈之辈衣冠俨然,其行止卑污,人所共知,亦复恬不知耻,责人无已。气馁者惧其狺狺,惟有搁笔之一道。若我辈饮马长城窟,结客少年场,畅所欲言,又何惧于小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