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南的事迹就暂时先介绍这么多,下面我们回到故事的发展中。
小河南凭借着他多年在看守所摸爬滚打和在派出所天天吃黑鱼的经验,来和我们这些新人讲黑鱼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黑鱼的吃法,一旁的九指假装闭目养神,把这一切都听在耳中。最后他撇嘴一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小河南要倒霉了。
就在此时号房门忽然哗啦啦几声大响,五哥的大嗓门在号房门口响起:“进去吧!”接着就看见魏忠贤不紧不慢的走进号房。
看到这情况,刚刚还在唾沫横飞的小河南当场没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的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那速度比起刘翔的百米跨栏还要快,几乎就是一步迈了过去,端端正正的坐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其余犯罪嫌疑人包括我在内也以标准的军姿坐好。
魏忠贤两只脚刚刚踏进号房门,连看我们都没有看一眼,只见他悠然的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五哥:“五锅,还有香烟啊?”
五哥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笑眯眯的说:“吊我,刚才在吴管办公室你个呆逼抽的还少啊?吴管那烟都快让你狗日的抽木得咯,还跟老子要烟抽?!”
魏忠贤嘿嘿一笑,说:“五锅啊,我是过瘾咯,你看看我这还有一号房的人呢,他们可都眼巴巴的看着我呢!都已经旱了两三天咯!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哦!”
五哥笑着说:“吴管还没找这些呆逼谈话呢,你着什么急啊?”
魏忠贤笑着说:“五锅你别闹咯,这些呆逼都是新人,吴管哪会给他们香烟抽哦?!还不得靠着老子给他们搞,你就行行好,给来两根吧!”
五哥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河(五块钱一包的那种),从里面抽出两根来递给魏忠贤,说:“狗日的给老子小心着点,要是被吴管看到咯,连累了老子,有你个吊呆逼好看滴!”
魏忠贤急忙两只手结过香烟握在手里,说:“谢谢五锅咯!放心吧,不会被吴管看到滴。”
五哥满意点头,挥挥手让他进去,接着冲着号房里大吼一声:“九指,出来,吴管谈话!”
九指急忙答一声到,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期间眼神平视前方,表情平静,一直被五哥领出去,然后号房门咣啷啷又被锁上。
我偷偷看了小河南一眼,发现他表现的极不自然,想必是怕这次吴管谈话,他刚刚说的那些反改造的话被九指捅出去。不过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随即又变得轻松下来,可能是在想就算九指在吴管面前舔他,只要我们不承认,凭他九指一人说的话也不可信。到时候可能非但不定他的罪,反而能够猪八戒练武术——倒打一耙,告他九指一个污蔑的罪行,让他去背监规、吃黑鱼去。
想到这些小河南就笑了出来,看见魏忠贤笑呵呵的转过身来向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他急忙上前一步,笑着拍着马屁说:“咦!魏哥,气色这么好咧?是不是吴管说你的案子木有啥事情咧?过几天就能回家咧?”
魏忠贤看上去确实心情不错,笑呵呵的红光满面,他对着小河南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你个小河南,老子最看不起你们河南人咯,妈的木得一个好东西!不过你个小呆逼对老子还不错,等你魏锅锅出去咯给你送几件衣服过来,还行啊?!”
小河南一听笑的合不拢嘴,说:“咦!那敢情好咧,那俺谢谢魏哥咧!”
魏忠贤笑着坐下来说:“吴管说咯,老子这回木得什么大事情,老子家人已经在外面活动咯,用不了几天就能取保候审咯。”
这时候其余的犯罪嫌疑人一听,也都凑上去表示对他祝贺,魏忠贤笑着一一谢过,最后拿出手里的那两根香烟,对着小河南说:“把火拿出来!”
小河南和其余人一看魏忠贤手心里那两根红河,眼睛都绿了,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魏忠贤。小河南哎了一声,先去门口扒着看了两眼,等确定没人的时候,又让瘦猴儿站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为他挡住摄像头。他这才蹲下身来在铺板下面的小号洞里把整条胳膊都伸进去,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打火机。
我一看这情况,心里说:我滴乖乖!这可真够牛逼的,不但有烟,居然连打火机都有!而且还藏得这么隐蔽,他妈的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看守所已经不比以前,非但允许抽烟,而且看守所发现了香烟的利润之后,还每天在看守所卖烟。一包五块钱的红河,在看守所要十块,十块的红南京要二十,价格贵的吓人,翻着番的往上涨,比现在的油价还可怕。但饶是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瘾君子抢着买,一直到现在看守所里卖的最快销量最好的就是香烟和方便面了。
不过这香烟虽然有的卖,这打火机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搞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和在外面自己关系比较好的跑号小劳改要一个,然后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以躲避每次的查号。一般一个打火机在看守所只要不出现质量问题,里面的气体可以使用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虽然号子里抽烟的人甚多,但是每次只用打火机点着一支烟,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下对火,直到点着最后一个人。当然了,这是在底下干活的大号房生产劳动时候的办法,因为那个时候管教干部为了促进生产量,是不限制抽烟时间和数量的,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只要你能够按时定量的把劳动任务给我完成好就行。
而在平时,尤其是过度号房管的最紧,每天定时放两次风,放风的地点就是我们集体顶墙被吴管训话的那个小院子,放风时间一般是十分钟,到时候由小劳改把烟从上面的走廊上栓一根绳子吊下来,然后由代班的头铺按照号房人数的数量拿几根(一般头铺和二铺都有多抽一根的权利),挨个分配给那些抽烟的犯罪嫌疑人。
小劳改等头铺分配好了烟之后,把绳子吊上去,然后把另一根拴着打火机的绳子顺下来,由头铺用打火机把香烟点着,再把打火机拎上去。这时候头铺就会把火对给二铺,二铺点着了之后再把三铺的对着,然后再由三铺把下一个对着,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根香烟被点燃。
而平时不放风的时候烟瘾犯了怎么办呢?那就要看头铺的社交能力强不强,和外面跑号小劳改的关系怎么样了。因为虽然看守所卖烟,每个号房也都可以根据自己号子里的情况每天酌量买几包,但是由于过度号房比较特殊,所以买来的香烟都必须交给小劳改保管,等放风的时候再由他们从二楼走廊吊下来。平时要想抽香烟那就要由头铺和小劳改要了,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香烟,但是要起来也是相当的费劲,因为你买的烟有一半以上都被在外面跑号的小劳改抽了,你自己得不到多少。即便这样,那也是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买,因为这东西在里面实在是太缺了。用NJ话说那就是:缺的一逼吊遭!
当然了,每一个能够当上头铺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要是平常连一根香烟都要不来,那么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当这个头铺,不能服众的情况下,早晚有人把他顶了。
虽然和小劳改能够要到烟,但是也不可能像放风的时候那么随便,可以人手一根,这里最多也就给你两根。这时候一般都是头铺自己抽一根,然后剩下的一根由二铺和三铺抽半根,剩下那半根再给底下的人们,基本每次都抽的只剩下烟屁股了还在那里裹。
而头铺除了放风的时间可以抽烟之外,还有一个特殊待遇,那就是每天干部找犯人谈话的时候,头铺可以在干部办公室抽几根,其余犯人则没有这个待遇(当然了,这也要分值班干部是谁和干部当时的心情,我就碰到过好几次干部给我烟抽的,不过当时我还不会抽烟,所以都被一一谢绝了)。
小河南拿出来的这个打火机还是魏忠贤进来的时候冒死把打火机夹在屁眼儿里带进来的。
前面说过他是个老改造,前前后后进来过几次,对于里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此人是个大烟鬼,平时在外面的时候一天自己能抽掉三包烟,基本上一根接一根,从来没断过。这次他被抓是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在民警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魏忠贤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于是抄起放在床头的一个打火机,拽开自己的内裤就塞进屁眼儿了,事后过安检的时候居然没有查出来,于是就这么让他有惊无险的把打火机带了进来。一直到我和他分开的时候,只要看到打火机,他还会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说到打火机,其实一开始看守所卖烟的时候,还附带着市场价两毛钱一盒的火柴,在看守所的价格是一块。
但是由于到了后来因为一个强奸犯在号房里面想不开闹自杀,居然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用火柴把整个号房的被褥都给点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差点没闹出人命。为此司法局高层大怒,下令杜绝一切看守所的娱乐活动,每天都静坐思考。同时也勒令半年之内不准在看守所内出售任何商品,尤其是香烟之类的违禁品。
因为这件事情看守所从所长一直到当天值班的管教干部都被撸了一遍,所长直接下课,而与此事有牵连的干部也都挨个受到一定的处罚。
再说那位玩自焚的仁兄,因为他故意破坏公共设施,情节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导致一人重伤两人轻伤,当天就被转到市看守所,最后在他原有的基础上又多判了四年半。
这件事情的影响极其重大和恶劣,引起了高层的高度重视,不过却严密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外泄出去,更没有哪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个事件。所以三儿在这里奉劝那些想要“有困难,找百度查查事情真实性的仁兄们,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如果说这件事情让干部们对这位放火自焚的仁兄气愤的话,那么那些全国一级城市看守所里的在押犯罪嫌疑人(因为城市的发展原因,所以有很多地方的看守所和监狱到了现在还是八十年代时候的样子,根本就不能和一级城市相提并论)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因为他这一番折腾,看守所整顿半年,每天静坐学习,如果只是这些,那那些犯人还能够忍受。最要命的是看守所内停止向犯罪嫌疑人兜售一切商品,尤其是香烟,这可就要了他们的命了,每天哭爹喊娘的求政府干部开恩。
虽然半年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香烟也依旧卖,但是却缺少了那一块钱一盒的火柴,所以犯人们只好想尽各种办法寻找火源,小劳改就是他们最直接又有效的货主。
一开始我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同样是罪犯,他们就有打火机,而我们就非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每天在外面跑号,下面劳动号房的任务都由外界的厂家供货,这些小劳改和厂家的供货员混熟了,别说是几个打火机,就是想弄点酒进来喝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干部对这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权当没看见,毕竟这些小劳改是看守所的主力军,况且能够留在看守所当跑号而不用去劳改队改造的人,大多数都送礼的送礼,塞钱的塞钱,把关系渗透好了,干部们可不想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断了自己的财路。
小河南从小号洞里掏出打火机,笑眯眯的递给魏忠贤,后者居然摆摆手说:“你们抽吧,老子抽不动咯。”
小河南奇怪道:“咦!魏哥,你咋不抽咧?是不是不舒服咧?要不要按铃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咧?”
魏忠贤骂他说:“滚你妈个吊呆逼,老子木得事,刚才在吴管办公室连着抽了五根金南京,抽的老子都要吐咯。还抽你妈逼啊。”
小河南被骂了也不恼火,依旧笑嘻嘻的问:“乖乖!金南京啊,外面卖要二十多一包哦!魏哥咋没给俺们带一根回来咧?”
魏忠贤骂道:“你以为老子是干部,是小劳改啊?老子能在办公室抽几根金南京就不错咯,还给你们带回来?想的倒是不错嘛!”
小河南笑着问他:“咦!魏哥,你真不抽咧?”
魏忠贤摇摇头,自己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看来那五根金南京让他有点上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说:“九指被吴管叫去谈话咯,活该木得机会抽,小河南你就和新来滴小山东抽一根,剩下那一根给底下的人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