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说不混,魏忠贤觉得无趣,嘀咕了一句:“不混社会打什么架啊。”
我没说话。
魏忠贤觉得实在没什么可问的,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看到号房里其余人都凑过来观察,大骂一声:“我x,都给老子滚回去坐好!哪锅让你们过来滴啊?!”
其余犯人被他这一声大骂,都噤若寒暄,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以军人的标准姿势(抬头挺胸收腹双腿并拢,两臂伸直,两手紧紧扣在膝盖上,两只眼睛目视前方。)坐好,眼睛却没有目视前方,而是齐刷刷的盯着我看。
魏忠贤也懒得再计较这些小细节,他看我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他想起先前五哥几度强调不许给我上水土过堂,一时间摸不清我的门路。
先前说过魏忠贤这人城府深、有心计,他不知道我在号子里的关系是哪个管教干部,关系有多深,还有我的背景不知道多大,不敢轻举妄动。
魏忠贤干咳两声,问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老家哪边的?”
我有些小心的说:“这个你问过了,xxx省的。”
魏忠贤有些尴尬,刚才他大脑溜号,自己刚刚问过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然而并不是号子里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懂得“未雨绸缪的,刚刚被他打了一拳的小河南再次犯二。
依旧用他那平地一声惊雷的惊天大吼,对着我骂道:“咦!我靠!魏哥问你你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老子干死你咧!”
刚刚安静下来的号房被他这一声大吼又集体吓得浑身一哆嗦,尤其是魏忠贤,本来心里就有些嘀咕,这下被他这一闹腾,哆嗦的最为严重。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这下整个号房都笑的炸了锅,那些其余的犯人在哆嗦过后,集体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虽然故作镇定,但是也被他这一番举动给逗乐了。
魏忠贤狼狈的从地上起来,他一双小眼狠狠盯了小河南一眼,接着对其中一个看上去足有五十岁的瘦巴老头低声吼:“九指去把摄像头挡住,老子今天非要收拾收拾这个吊子!”
那个被称作九指的瘦老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乱转,身体瘦肖,皮肤干巴巴的,明显的营养不良,仿佛一阵风都能给吹倒。但是他的一双小眼睛分明告诉别人这是一个滑头,鬼心眼多得很,定然是个老江湖。而且此人身上透着一股子只有读书人才会有的儒雅气息,跟他整个外表极不符合,这让我断定此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后来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听到他的英雄事迹之后证明,此人确实不一般,那是相当的不一般了,就连他的案子也是与众不同。这个后面会专门辟出一个专栏来给大家介绍,在这里就先不多说了。
九指嗯了一声,起身光着脚跑到铺上,脱下自己身上的黄马甲,踮着脚微微一跳,手里的黄马甲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挂在装在墙角上两米多高的摄像头上,正好挡住镜头。
号房上方三米多左右,有一个巨大的窗户,平常都紧闭着,不管你天气再怎么热,肯定也不会打开。
窗户外面是一个长长的走廊,每天都有值班的大兵抱着个半自动步枪来回晃悠,随时随地观察下方每一个号子里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立马报告干部。
根据后来了解,当天值班的大兵貌似是正在五号过度号房附近和一个女干部聊天打屁吹牛逼,根本就没有尽职尽责的来回转悠观察。所以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挡住了摄像头,就一切安全,可以随便、敞开了折腾。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问了,干部每天都顶着电脑屏幕看,你用一个黄马甲把摄像头挡住了,那干部是傻子吗?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
其实并不是干部看不出来,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干部和代班头铺之间一般都有一个默契的约定,只要你在号房里不干什么违规违纪的事情,干部根本就不会为难你。像给犯人服水土过堂这样的事情干部还是默许的。毕竟眼下的情况是管教人员少,在押人员多,所以很多时候干部根本就管不过来。只要这些代班大拿不是闹得太出格,还是很能帮助干部管理号房秩序的。之所以要挡住摄像头,是为了能够给干部一个面子,别到时候说号房里打人闹事了你干部怎么不管?那时候干部就可以说不是我没看见,是因为他们把摄像头挡住了。这个理由看起来虽然荒唐,但是确实在里面真实存在着。监狱和看守所就是这样,你在外界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到了里面一切就都变得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
魏忠贤眼看摄像头被挡住,当下更加肆无忌惮,慢慢悠悠的自己拖鞋上铺,对着小河南的肚子就是一脚。
小河南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惹祸了,吓得浑身打哆嗦,显然以前他没少挨魏忠贤收拾。
他看魏忠贤慢慢悠悠的上了铺,知道自己这一顿胖揍是躲不过去了,还没等开口求情,肚子上就挨了一脚,他哎哟一声大叫,噗通一声跌坐在铺板上。
其余犯人一看这架势,都自觉的下了铺,排成一排站在地下,面朝铺板,个个幸灾乐祸的看着小河南,有的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气氛愉快的很,丝毫没有一点因为小河南被打而紧张的气氛。
魏忠贤踹了这一脚似乎还不解气,冲上去对着还没站起来的小河南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小河南不停地哎哟求饶,但是在我眼中看来,魏忠贤这几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虽然打的看似凶猛,其实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
也不是他不想用力,实在是这小子长期在外面吃喝嫖赌,身体早就被搞垮了。再加上他在公安局的时候因为不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被一些年轻气盛的警察过了堂,身上还有一些地方的伤没有好,根本就不能用力,这一番折腾下来,他自己比小河南也好受不到哪去。
打了有个两三分钟,魏忠贤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似乎也明白再这么打下去,没把小河南打趴下,他自己先倒了,那他这人可就丢大了。于是喝令一声:“狗日的给老子起来!”
小河南听了这话如获大赦,骨碌一下爬起来,那速度之快简直惊人,在场的众位号友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的动作。
小河南嬉皮笑脸的对着魏忠贤傻乐,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伤来,唯独他鼻子上挨得那一拳见了一点血,不过也早已被止住了。其余地方几乎就是毫发无损,真不知道是这个小河南抗击打能力太强了,还是魏忠贤真的不行了。打了两三分钟他自己累的气喘吁吁,被他打的“死去活来的小河南却一点事没有,不知道两位当事人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魏忠贤看见小河南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大喝一声:“开飞机,给老子顶好,木得(没有)半个小时你别想下来!”
小河南一听这话立马晴转多云,差一点就变成雷阵雨。刚才还笑嘻嘻一脸无所谓的他,此刻却像是死了亲爹一样,哭丧着个脸比谁都难看。他求情说:“魏哥,俺知道错咧,你打也打咧,骂也骂咧,这个飞机就别开咧。”
魏忠贤得到五哥的警告,不能收拾我,显然他一肚子的气全都撒在了二货小河南身上,也不搭理他。自己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足有两米多高的表,说:“从现在开始,半锅小时之后你再给老子下来,要是少了一分钟,老子给你加一锅小时,还知道啊?”
小河南一脸苦相,点点头说“知道咧。自己站在距离墙面大约一米远的地方,身体成九十度直角弯下,光头紧紧顶着墙,两只胳膊向后方的上面抬起,两手勉强贴到墙上。这个姿势解释起来简单,其实是需要相当大的难度的,对人身体的柔韧度有很高的要求,普通人最多也就坚持个十分钟左右就已经大汗淋漓、两腿发抖了。如果想要做到半个小时,没有深厚的功底根本就做不来。
不过这个小河南确实也不是一般人物,足足十分钟过去,虽然他嘴上一刻不停的求饶,但是还真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这小子开了十分钟的飞机居然若无其事,看来平时没少“演习,关键时刻还是派上用场了。
开飞机是看守所里的一种体罚,和坐沙发、看电视、贴肉饼统称号子四大酷刑。
平时如果有哪个犯人犯错误了,代班大拿在不能动手打人的情况下,通常会用这种方法体罚犯人。而新人进号的服水土过堂,其中就有这四个科目,这是必须考的。
后来有一个老家伙进来之后不服水土想要闹号,结果被我们集体镇压下来之后魏忠贤没有打他一下,而是让他把这四大酷刑都挨着整了一遍。一个小时下来那老头直接休克,为此我们号集体戴镣,魏忠贤则自己站猪笼去了。
这四大酷刑基本上都属于强身健体的运动,少练怡情大练伤身,各位没事可以在家里试试。
就拿开飞机来说吧,普通人每天没事开个五六分钟,如果经常保持这样练,一年下来你的身体柔韧度恐怕不比那些练瑜伽的差。
魏忠贤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笑眯眯的坐回铺上,喝令所有犯人都回去坐好,想要继续问我还没有问完的基本情况。
这时候忽然就听号房外面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魏忠贤!你干什么呢?!”接着就听号房门哗啦啦的一阵大响,吴管手持电棍风风火火的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