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潭明皱着眉头,侧首打量着位于他右手边的神龛,若有所思说道,“武侯棺椁所葬位置,应该位于供奉有他雕像神龛的正下方。但是现在神龛的位置,并不在中轴线上,也就是说不在最佳落穴点上,而是往旁边稍稍偏移了数米。以武侯学识之渊博,谋略之深远,绝不会在身后大事上出此显而易见差错,如我所想,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武侯手上有三本奇门遁甲,其中内容涵括天地,包罗万象,武侯学了之后都能借来东风,火烧赤壁了,那选个灵穴定个位,还不是小菜一碟,绝对不至于出错,其中确实应该有原因。”钟旭也绞尽脑汁的在想,想着想着却想歪了,“呵呵,武侯才拥有三卷奇门遁甲,就找了个九龙拱日的好墓穴,我有八卷,三比八,以后一定会找到个比武侯还强的灵穴,到时可就神气了。谁还比我牛,拉出来试试,我可是拥有全世界最强的灵穴的人……。”正浮想翩翩到乐不可只处,却听陶潭明欢呼一声,道,“我弄明白了,完全弄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欢呼声打断了钟旭对未来无比美妙的幻想,因心中着实好奇,倒不大觉得恼怒,问道。
陶潭明仰望武侯塑像,眼中满是尊崇,道,“武侯一生为报知遇之恩,殚精竭虑,辅佐刘备,匡扶刘禅,三分天下,一生策划指挥大小战役无数,杀得好端端一个神州尸横遍野,血可飘杵。如此杀戮如山,虽属天命,可终究大违天和,无数厉魂纷纷聚来身畔,命相中戾气直冲斗牛,天地震荡,以至于后来他使用七星灯祈禳大法,向天乞命,也未能如愿。命既难延,而武侯本人身上所附万千亡灵的怨气,也丝毫不会因为他身故而减弱半分,武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才在日理万机之际,还抽出时间来为自己亲自寻找灵穴,欲让穴中灵气冲兑,减消他一身杀孽,求得身后安宁,子孙昌盛。”
“以九龙拱日之穴的风水旺盛之处,如果武侯身死后,葬于灵穴正位上,后代必能出皇帝,但武侯身上凶煞,乃千万冤魂的怨怼凝成,煞气实在太重,性属极阴,而穴中旺气,性属极阳。一旦武侯遗体入土,煞气必和旺气对冲,犹如两国交兵,旺气一旦抵敌不住,就会倒泄,九龙就将向外奔逃,如此,九龙拱日之形便成九龙吸水之势,将此地灵气阳气吸得干干净净,到时,此地水断泉绝,罡风阵阵,百兽奔避,寸草不生,变为极阴之地,先人葬于此地形,后代必将迅速由极盛转为极衰。所以,武侯如果真的葬于正位,即使一开始时因地穴里旺气沛盛,后代中出了皇帝,那也是只能历经一代,便会终结,且不能得善终,在终结之日,亦是穴中灵气由旺气转为阴气之时,如此一来,阴气倒卷,其诸葛家后人,将无一能以身幸免,无一能存活。武侯就是看穿了这个道理,才将自己的棺椁葬在灵穴旁边,不和穴中旺气正面冲突,于是,旺气便在九条灵脉的支撑下,源远流长的存在,并向周围辐射扩散,慢慢冲抵着他的煞气。这样做的好处是,武侯的后代中,虽然出不了皇帝,却能保得子孙福泽绵长,永享寿禄。”分析完毕,陶潭明走到武侯神龛前,再次长拜,显然是被武侯的睿智和其在风水学上的造诣而深深折服。
“武侯不但生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死后亦是算无遗策。果真是不世出的高人。”钟旭听了陶潭明鞭辟入微的分析后,也为武侯的深谋远虑而惊赞不已,走上前随着陶潭明下拜。
两人拜完,嗟叹良久,恋恋不舍慢慢朝外踱去。两人脚步刚踏出正殿,殿门无风自动,“嘭”一声急遽关上,紧随着轰隆隆一阵大震,脚下摆荡晃动,殿宇吱咯裂响,林中鸟雀惊飞。
陶潭明看着远处大地如同水波,一道一道的纵横起伏不止,向四面八方漫延,沉声道,“不好,地震了,咱俩快跑。”
两人拔足飞奔,相互搀扶,跌跌撞撞一直跑到山崖上甬道口的古茶树脚,发觉脚下地面不再抖颤,才心有余悸的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两人据高下看,当形成八阵图的云雾消散后,雪峰顶部凹陷处已一览无余,只见那方圆约七八里的一个平原,已经整块陆沉,雪峰内壁间帘幕般的环形瀑布,此时只包围着一个乌黑大洞,深不见底,就连下山的那道石阶,也再无迹可觅,便如自洪荒以来,此地就是茫茫一片荒原,一大空洞,从无人类踏足过,也从没存在过任何东西。
“这……?难道一大好灵穴,就此湮灭?”钟旭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山崩地裂的巨大迁变,但他虽然好奇大地陷落原因,更关心的,则是武侯那灵穴的去向。
“地虽陷落,形与势却都没有变化,九龙拱日之穴依然还在,只不过,人力再无法接近而已,这一定是武侯当初就设定下的结局。”陶潭明连连赞叹,对武侯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卷奇门遁甲一旦有了归宿,武侯在人世间最后的使命,就已经完成,同时三卷奇门遁甲一失,也就证明八阵图被破,他陵墓的安全自然成了问题,此时弃人间繁华,将陵墓遁入地底,确实不失为兵家上策,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内情,不能宣诸于口,否则于人于己,都没任何好处,钟旭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思索。
雪峰顶罡风烈烈,云若奔马。两人衣襟当风,站在那儿揣想武侯风采,均不觉有些沉醉。钟旭微眯着眼,突然感觉头顶发间沾上了些东西。“别闹”他举手抹了一下头发,以为是书灵又在逗弄他,手刚收回,几片树叶随手势飘下,讶而抬头一看,那高耸入云的古茶树,正在簌簌颤抖,无数树叶,如天女散花般飘落。
陶潭明也发现了异象,他探头一打量,脸色又变,拉上钟旭的手,立即就往甬道内跑。
钟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被陶潭明拉着全速奔跑,只顾喘气,根本没时间细问。两人急奔一阵,已经见到了甬道尽头石门,这时,整个甬道开始发出咔嚓咔嚓撕裂声,甬道中数条形如闪电般的裂纹,蛇行也似追在两人身后延伸,裂纹边际间,无数碎石岩块脱离石壁,掉在甬道内,响声平隆,荡起股股尘烟。这时钟旭也急了,猛窜几步,倒成了他在前面拽着陶潭明奔逃,跑到石门前,钟旭用力一拉,还好石门尚未变形,应手而开。钟旭拖着陶潭明跑了出去,返身把石门推合上,退后几步,探耳听着门后石块迸裂的闷响声,刚刚觉得有些放心,却听身后传来“陶老、陶老。”两声明显发自不同嗓门的急叫。
钟旭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起来,回头一看,陶潭明已经软软瘫倒在地。“陶老……。”钟旭亦惊呼一声,急忙上前。陶潭明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整个人都软爬在地上,还好神志尚算清醒,两个退役特种兵围绕在他身边,连声呼唤。陶潭明为了实现平生夙愿,强撑到这时,已经疲惫虚弱到了极致,一旦觉得脱离险境,竟是连自行站立的气力也没有了。
见陶潭明暂时不会有多大危险,同时又遇上熟人,钟旭一喜,方问得声,“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异样响动。回头一看,那巨大厚重的石门,竟然在慢慢弯曲。石头只会碎裂,哪会弯曲?钟旭抹抹眼,再看石门,却见弯曲的弧度,似乎又增大了几分,弧度间传出不祥的,不堪承受重负的爆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