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寒冷的冬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给人一种身临童话世界般的虚幻感。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老者,两鬓斑白,身披一件厚实的大衣,那黯哑的色泽看上去似乎是已经穿了很久的样子。现在的城市,已经鲜有这种款式的大衣,厚重且深沉,让人感觉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60年代。
岁月在这位老人的脸上刻下的鲜明的痕迹,粗实的双手满是老茧,仿佛是久居深山多年,干惯了粗活一样。
开门后,他先是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的红颜等人,然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游客,在山里迷了路,想在这借宿一宿,不知道方不方便。”柒柒很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偏远的深山,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陌生人,让老者有些犹豫,但这个时候,屋内传来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比门前的这位老者显得更加浑厚有力些:“让他们进来吧,下雪天在深山里迷路,够难为这些孩子了。”
原来,在这间小屋里居住的,一共有两个人。另外一个,看上去也只比门前这位老人年轻些许罢。
进到屋内,红颜等人才把屋内的构造看清。
这是一种现在只有在广东很偏远的乡下才能看见的房屋结构,古老却坚固,屋内非常简单,除了桌椅等几件简单的摆设之外,没有电器,连最普遍的电灯都没有,照明纯靠油灯,屋子正中以山石垒砌一个简易灶台,一堆篝火正在圈内燃烧,上面悬挂着水壶“哧哧”的冒着热气,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火堆的余烬下埋着番薯,旁边整齐的码着柴火,老者让红颜等人进来之后,又往火堆了添了几根柴,把火催旺。
“老伯,谢谢你们了。”
尽管一切都很简陋,但F还是充满了感激。
大雪之夜,这里比起红颜的车子,显然要舒适的多了。
“不打紧。”
那个看上去稍微年轻一些的老者爽朗的笑道:“已经很久都没人到这来过了,多点人,热闹些,也好过长夜漫漫,冷清寂寥。”
想不到久居山中的老人,谈吐却不俗。颇有一番咬文嚼字的味道。
F等人就这样一边烤火,一边跟两位老人聊天,从他们的口中,F得知,他们从解放后,因为某些原因,进到这白云山中当了守林人,一守就是40多年。
在这样的深山之中,两位老人几乎是过着避世隐居的生活。没有电,没有网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样的生活,是在钢筋混凝土堆砌起来的大都市长大的人无法想象的。
转眼夜已深,两位老人便准备歇息,几人问老者借了几张毯子,在篝火边席地而卧,一开始还相互低声聊天,不多久,也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红颜醒来得时候,眼前的一切,居然让他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篝火早已燃尽,待他爬起身来,才记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本想进山散心,谁知因为下雪在山里迷失了方向。后来碰巧在山中发现这间小屋,才得以免去荒野露宿的麻烦。
现在想来,有些事情,还真是很巧。
碰巧他们临时起意进山散心,碰巧的一场大雪使他们迷路,又碰巧在山里找到了这间守林人的小屋。红颜总觉得,接下来,还会有碰巧的事情发生,这是他的直觉。
走出木屋,发现雪早已停驻,山里的天黑的特别快,也亮的特别早,林中的鸟儿很早就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赖床都不行,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一种清冷却干净的感觉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天一亮,方才看清这周遭的一切。原来,守林人的小屋坐北朝南,依林而建,整个屋子都是木质结构,屋前,层次错落的矮灌木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栅栏,屋后开垦有一片空地,种着不知名的菜什,旁边还搭建一简易畜栏,圈养着牛羊几头。
两位老人尽可能的没有破坏周遭的环境,使小屋仿佛与周遭融为一体,不远处还有一眼山泉,汩汩蜿蜒,一切都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红颜早上一起来就不见了其他人的踪影,这会儿,他发现了F和柒柒,他们两个正饶有兴致的站在菜地旁看着那个老人播种,守林人的工作除了每天例行巡山,就是打猎种菜,几乎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至于遍寻不见的阿J和小福,一问才知道,他们两个这会已经兴高采烈的跟着守林的老人外出打猎去了。
“这样的日子,真像神仙一般呐!”
“你少来了。”F鄙夷道:“别的不说,单是这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的日子,我就不信你能过的下去!”
“没电。没网络又怎么啦!”红颜争辩道:“这叫返璞归真,现在不都流行亲近绿色自然么?”
“切?”F对红颜嗤之以鼻,不再理睬。
“你?!”红颜最讨厌F对自己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我倒是同意F的看法。”柒柒总是很适时的出来化解红颜的岔怒,微笑着说:“网络和电都还好说,看见没有?”柒柒指着那正在种菜的老人。
“他们可是连一日三餐都得靠自己。”
“不就是种菜么!”
红颜不屑道:“哥也是在安徽山里长大的,种菜神马的,对哥来说都是浮云!”
“你又嘴硬了。”F再次毫不客气的揭穿了红颜的大话。
“骗你做什么”
小时候家里穷,大人要忙农活,我哥和我姐就经常带着我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摘山果,割桃脂;“桃脂?”柒柒不明白。
“就是一种不知名树的树汁,白色粘稠,甜的了不得!”红颜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话匣子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继续滔滔不绝道:“说到采蘑菇,那就是个技术活了!必须找上面有野兽牙印的蘑菇,如果没有,就要凭经验去判断,看是不是以前采过或吃过的品种;要是碰到从来没见过的,就一定不能乱采了!”
“还有捉石鸡,那才叫个带劲。”
“什么是石鸡?”柒柒只听说过山鸡,野鸡,石鸡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说白了就是类似牛蛙一样额蛙类。”红颜解释道:“不过个头比牛蛙还大!小时候我经常上山去捉,这种东西山上到处都是,很好捉,多到我只留下两条腿。然后?”
“你赶紧打住吧!”F对吃向来挑剔,而且不吃的东西很多,红颜说的他寒毛直竖,浑身不自在。
“我们现在在说种菜,看你扯到哪里去了。”
“种菜?种菜有什么意思?”
“也不是没有意思,你看他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柒柒貌似自言自语,巧妙的将两人的注意力,从拌嘴中吸引了过去。
正在种菜的,是那个年纪稍大的老者,只见他一手拿着锄头和菜籽,一手攥着肥料;先是用锄头在地上刨出个小坑,接着飞快的播下菜籽和肥料,继而再用锄头一推轻轻把土掩上。播种这个动作,几乎是与刨坑同时进行的,坑刚刨完,种子便已不动声色的播下,以至于连红颜也是看了很久才看明白。寻常需要2个人才能完成的播种与施肥,这个老人只消一人,少顷,便弄妥了一大片菜地。
种完了菜,老人又背上绳子,朝林间走去。
“这次他又想做什么?”柒柒问。
“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红颜已经带头跟了上去。
分明是年逾70的老者,在山林间穿梭起来健步如飞,F,红颜,柒柒等人一路跟随,居然勉强才能跟上。
老者来到一片林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接着,挨个看了相邻的几棵树几眼,便举起木棒,随意敲击几下,树上的数枝便应声掉落,一切都看似那么自然,却又那么的匪夷所思。
“他这是在砍柴?”
“砍柴居然不用刀?”
就算是红颜,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砍柴的。
自幼在安徽山中长大,偶尔也见过大人们上山砍柴,大体上都是拿柴刀砍,砍下的枝叶若水分太多,就铺在太阳底下晒个几天,待水分挥发,也就能烧火做饭了。
但这位老者的做法却完全不同!只用木棍敲打,树枝便纷纷应声落地。
这落地的,当然不是普通的树枝;自然生长的树枝,具有韧性,是不可能被敲下来了。凭红颜推测,这些树枝,应该是早已自然枯死的枯枝,枝内水分挥发,变的很脆,因此才会随着木棒的敲打自然落下。
如今毕竟是寒冬,乔木枝叶落尽,但这位老者只消看一眼,似乎能知道哪些是树木已经自然枯死的枝干,然后,只要用木棍敲击,便自然落下。
这一点,F他们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看到这里,F忍不住走上前去,问道:“大叔,您是不是练过什么功夫?”
被F这么一问,老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一笑,:“这算什么功夫,不过是熟练罢了。”
“我在这里守林40多年,在山里的日子久了,这山里的每一颗树,每一个泉眼,每一个蜂窝的位置,早就都谙熟于心。很多事情,就是在这自然而然之中,慢慢开始透彻的。”
“就好比这打柴吧,一开始,也只是拿着柴刀,见树枝就砍,后来时日久了,慢慢的就瞧出了门道:其实,这山里的树,每一颗都有其不同的性质,生长的周期也不相同,只要摸清楚了其中的规律,也就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了?”
“这应该与卖油翁所谓的“无他,但手熟尔。”是一个道理。”
《卖油翁》是北宋欧阳修所着的一则寓言故事,选自《欧阳文忠公文集?归田录》通过记述形象地说明了“熟能生巧”、“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康肃公陈尧咨擅长射箭,某日他在家里射箭的时候,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担子,站在场边斜着眼看他,见康肃公射十箭能中八九箭,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康肃公就问他:“你也懂得射箭吗?我的箭法不是很精深吗?”老翁说:“这没有别的奥妙,只不过是手熟罢了。”康肃公听后气愤的认为这老翁轻视他,而老翁却拿出一个葫芦放在地上,用一枚铜钱盖在葫芦口上,慢慢地用油杓舀油注入葫芦,油从钱孔注入,而钱却丝毫不湿。于是说:“我也没有别的奥妙,只不过是手法熟罢了。”康肃公笑着让他走了。
老者顿了顿,又幽幽的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急于求成,后来才慢慢明白,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捷径,有的,只是熟能生巧,巧则生精。”
熟能生巧的道理,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感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