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刘巧花看着装着她的布料的货车旁边,几位白衣蓝裤的警察正在向司机问话。
想哭啊!八千多块钱啊!刘巧花忍着心痛,她连哭也不敢,其实哭了也没用。
回到家里的刘巧花,一头就往床上扑,现在该是她哭的时候了,趴在床上就哭得昏天地暗。“天啊!我怎么向他交代啊!”
张光荣已经知道刘巧花回来了,又是二呆报的讯,小家伙就看见她骑着自行车进村的,马上就往养猪场跑。看见张光荣和猪仙伯站在猪舍边看,也不管他脸上有没有笑脸,大声喊:“光荣哥,巧花婶回来了!”
在搅拌猪料的张英雄,听是听到了,不过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又低头自顾着忙。张光荣本来因为猪场的猪都病怏怏的,心里疼,听到二呆的话却一喜,对二呆说:“知道了,我去。”
总算是回来了,刘巧花一出门,其实张光荣就在后悔,还怪起自己,不应该这么急就让她干这样大的事,很容易出事的。也是他心急,老是急着要让服装厂能够投产,有时候太急了反而误事。
春节过后,张光荣有流年不利的感觉,养猪场的猪本来好好的,却全都得病。连经验丰富的猪仙伯也手忙脚乱,因为这些猪得的是有极强传染性的猪瘟病,近期整个R县的猪都在传染着这种病。
还好刘巧花顺利回来,张光荣快步往她家里走,面料一到,他又急起来了,今晚他就可以画出图样,明天就可以裁剪,反正他干什么事情就是急。
才一走进刘巧花的院子里,笑声没有,却听到她的哭声。不好了!这是张光荣的第一个念头。急忙用跑,屋里的刘巧花趴床上,正哭得浑身颤抖。
“回来了,为什么哭!”
张光荣的声音让刘巧花马上坐了起来,等着趴在他身上,痛痛快快一会呢。张开手朝着他一抱,已经全是泪水的脸往他的怀里埋,哭得比刚才还凶。边哭边说:“呜呜呜,都没了,八千多块啊!我怎么办啊!”
有如睛天霹雳!震得张光荣当场也站着不动,不过任何时候,脑子都不能乱,这是一个创业者的必备素质。小声地说:“都怪我,太草率了!”
现在他才认识到,因为他的草率而损失惨重。
刘巧花抬着脸看,好像他肯定有办法可以要回那些布料。真的,在她的心里,几乎将张光荣当成不是凡人一样,只要有他在,只要他出马,她想到的事,他都有可能做到。
“怎么办啊?”
说完了,一双泪眼特别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还能怎么办,不过人平安回来就好。”
张光荣捧着刘巧花的脸,装出笑脸说:“是我的问题,开个股东会,将事情跟大家说一下。”
“人家能不骂我们吗?”
刘巧花可怜巴巴地问,又将脸伏在他的怀里,虽然她是堂嫂,也比他年长几岁,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
“骂就让人家骂,事情是我要做的,责任我来负。”
张光荣双手摸着刘巧花柔软的头发,不管怎样,他不会让她受到什么委屈。
“为什么会被扣了呢?”
张光荣这事虽然做得有点草率,但是他也有想过,走私还是新兴的事情,路上其实查得也不严。就是半路上车被挡下检查,一看是布料,还不至于被扣。
“我搭了另一辆车在后面,觉得公安好像就专门等着我那辆车。”
刘巧花还在边哽咽边说。
“不对啊,就是说公安有内线?”
张光荣觉得不可思议,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还挺多。
刘巧花擦着眼泪又说:“我还看见张卫兵!”
“什么!”
张光荣再次愕住,睁大眼睛又问:“原来他跑那了,他有没有看见你?”
“应该有,我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盯着我,一回头,却发现他的背影,我还想跟,但他却跑掉了。”
明白了,就如刘巧花说的那样,张光荣已经明白了布料为什么被扣,百分百是张卫兵搞的鬼。这家伙还阴魂不散。
“别哭了,不就钱吗,有人在就有钱!”
张光荣轻轻拍着刘巧花的肩膀,再怎么样也得不让她太伤心。其实他自己的心,比她还疼。
“光荣哥,光荣哥!”
外面听到二呆在喊他的声音,两声过后,声音也渐渐离远,但还在喊。二呆不知道张光荣在那里,反正就整个生产队的范围乱喊呗。
听着二呆焦急的喊声,张光荣预感到又有事了,急忙跑出来,朝着差点要在巷子尽头拐弯的二呆喊:“二呆,什么事?”
二呆一回头就猛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死了,死猪了!”
“妈的!”
张光荣骂了一声,急忙往养猪场那边快步走。刘巧花也听见了,脑袋又是一晕,真的是祸不单行,马上小跑着也往猪场跑。
猪仙伯正在哭,他觉得窝囊啊,养了一辈子的猪,还从来没有成批的死过猪。这一下就倒了十多头都是七八十斤的猪啊,哭得他死的心都有。他觉得对不起张光荣,他将猪场都交给他了,冲着他这份完全信任他的心,他自感问心有愧。
“怎么会这样啊?”
猪仙伯是个男人,男人一哭起来也真叫惊天动地,春凤的妈这会倒特别温柔,好像在哄骗小孩子一样,小声地劝他别哭。
张英雄也咬着牙,不善言辞的他看着十多头肥肥的猪躺在地上,他也心疼。张革命却在问猪仙伯:“你是不是用错药了?”
“革命,别乱说!”
刚走进大门的张光荣说完了,朝着看着他的张革命摇摇头,示意他别开口,这样说比骂人还让人痛苦。
“张光荣,我老了,不中用了,我不能干了我!”
猪仙伯边哭着边说。他为什么哭,是为了他配不上猪仙的名号。不管是谁,失手于自己最专业的事情上,都有一种失落感。
“猪仙伯,别怨你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这次的传染病太强的原因,外面不也死了好多猪的吗?我们上百头的猪,死了十多头,这也证明了你的抢救方法是成功的。”
张光荣看着十多头已经断气的猪,对张革命说:“赶快深埋!”
“喂,不能埋,可以杀了分给社员的嘛!”
张英雄一听急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因为穷,谁家要是死了猪,都是杀了然后吃,有的还拿到市场偷偷卖呢。
“不能吃,要赶快埋掉!”
张光荣也不能跟堂哥仔细解释,这时候也没时间仔细解释。
“张光荣,我真的干部了,我还是回家吧。”
猪仙伯这怪老头现在也怪不起来了,手一直摁着鼻涕。
“猪仙伯,这次要没有你,谁能给猪打针?要用什么药这些都没人懂,要没你,这些猪恐怕都没了。反正我相信你,所有的参股人都相信你!”
张光荣都这样说了,猪仙伯还能说什么,他到这来,也就图张光荣的完全信任。
旁边的刘巧花又想哭,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张光荣,她当然感觉到,此刻最失意,最痛苦的就是他。
事情怎么办,张光荣终于领略到创业的道路的坎坷,因为办五金厂的时候太顺利了,使他麻痹大意了。
“信心!自信!”
张光荣自己在心里默默地这样念。他知道的,此时他不能灰心,一灰心。意志也会随着崩溃,人要是没了意志了,也就成了一个废人!
接连的两件大事,在整个大队的社员们传开了,现在,差不多有一半的人是股东,而第一生产队的社员有的还参了好几股。张光荣自己不会灰心,也难保参股的社员不灰心。
当晚的股东会有点乱,第一生产队的人还好,只是在小声交谈,但是其他生产队的越说越大声,突然还有人说要退股。
这些话张光荣都在听,也因为想听听大家的话,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候他应该开口了,挥着手示意大家寂静,然后大声将这次的损失经过和金额向股东们汇报。
大家的心都疼,张光荣都说完了,会场倒很安静,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不过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比平时更加刚毅的神色,还带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要发展,就要承担风险,世上没有无风险的投资,当然,这次的损失,有我最大的责任。”
张光荣精光闪闪的目光扫视着大家又说:“当初我们集资,那是号召大家自愿的,现在也一样,如果有人想退股,可以!”
“不能,这不公平,赚了钱就笑呵呵的,难道赔了就想退股?”
张组织激动得站起来,他认为这时候退股,那不是落井下石的嘛?
“你坐下,还是那句话,自愿,人家有参股的自愿,也有退股的自愿。”
张光荣手朝着那四位哥们和刘巧花示意别说话,他们都想站起来说话。瞧他们的脸,好像谁退股了,谁就是他们的仇人似的。